小狗水汪汪的眼睛闪着迷茫,看上去无辜极了。九秋月伸手想摸,却又顿了一下。刚刚为了破解机关,小黄狗一直窝在柳玉楼的怀里,已经熟悉了少女的怀抱。而现在,二人明面上是“冲突关系”。
柳玉楼制造出一些噪音,扰乱姜柳的辨别,偷偷把狗递来。九秋月却只是摇摇头,背影有些落寞,恐怕是想起了去世的爱犬。
落秋安立刻停止摘草,转而安抚夫人。姜柳早和他争出火气,这次却偏偏没上前,反而翩翩有礼地伸手:“落公子,请。”
如果忽略他脸上的秽物,倒比落秋安更像是贵公子。
“姜公子请。”
“落公子请。”
光看双方就不怀好意的相让,就能察觉出这剩下的花有不对。本来以为丈夫在安慰自己的九秋月沉默了,背对着众人,在落秋安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姜……嗷!”落秋安一个没绷住,“姜公子请。”
先前,无论是伤身的,伤神的,还是伤魂的草药,这二人见多识广,都一一纳入囊中,而现在,不过是一朵小小的花,居然让双方谈之色变。
九秋月往那边看去,只见那花枝干茂盛,颜色雪白,普通山茶模样。但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他虽然平时没个正形,关键时刻却很靠谱,连他都没有把握摘下的,到底是什么花?
姜柳收好刀:“落公子和夫人伉俪情深,应该摘下此花,以免夫人伤神。”
落秋安揉揉胳膊:“姜公子青年才俊,应该收下此花,为日后傍身。”
两人自信这毒草天下难识,所以毫不避讳。
然而,就在二人争执的时候,他们的瞳孔突然睁大了,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因为风声动,[红绫]飘,少女先他们一步,把那毒草摘在了手中。
只有小狗目睹这一切,早就想预警,可它刚想张嘴叫唤,就被少女抵住了口鼻:“嘘。”
九秋月不知发生了什么,落秋安却也没有开口,倒是姜柳首先急切:“章姑娘不可,药囊里的随你挑,这毒草不可!”
他还是晚了一步。
不像其他毒草,或夺神,或腐蚀,或麻痹。摘取者没有狂笑舞蹈,没有力竭而倒,没有落泪落血。
那山茶轻飘飘的一朵,堕在柳玉楼面前。
不像毒草,反而像香花。
风裁日染,伴雪共眠。
【[苦雪山茶(红)]:天下独一无二的毒药,百年一株。白色无味,接触人则凋谢,无药可解。中毒者身躯无恙,死后却会被世界上所有人遗忘。】
【评价:也应解笑山茶晚,长占东南小雪天。】
“和我身上的药性有冲突吗?”
【毫不相干。】
【!!!!楼楼楼楼,这个不能碰!】
毒雾散尽,三人一狗连忙上前,却愣住了。
地宫无光,只有少女手中的一尾小鱼有着幽幽萤火,本就像秉烛夜行。
偏偏[叠秋]效果还在,满地落花,悲风旷野,风动,花动,火动,只有少女不动。
这场景本该盛大华美,可是鱼行在空。
鱼是生活在水里的,强行改变它的生存环境,无异于要求狮子飞翔。
扭曲它的意志,改变它的本能,违背它的基因,最后因为它飞不起来,所以狠狠地嘲笑它,这是荒唐。
看着花火下的少女,看着那盏鱼灯,不知为什么,几人心里跳出了一个问题。
——午夜星辰非我有,四周漆黑如墨,纵使此身能发出光,又能持续多久呢?
……
柳玉楼在盛世,在乱世,都是空中的鱼,油中的水。她是望子成龙的“子”,“望宿主成凤”的“宿主”。她害怕看见父母失望的眼神,也害怕像“桶玉楼”算计的那样,众叛亲离。这种压力曾一次次逼迫她在诡异中谋生,在刀尖上起舞,身痛着拿刀,心碎着笑。却也让她疯狂压榨自己的潜力,像一个无知无觉的假人。
直到她旁观了白苓的报复。
叹一声。
花易落。月难圆。人茕茕。
而今各西东。
放一杆。
线易断。眼难明。钓潜龙。
尚掌生杀把手松。
意薄于云水。
云水阻千重。
那便阻千重!
原来她瞻前顾后是因为爱,只是她不想承认,自己居然爱着强迫自己“成龙”的父母,又爱上了诡异乱世里的人。
因为爱着,所以怕被辜负,怕自己离开的时候,会像观潮者那样搅乱一滩海水,给熟悉的人留下难以忘怀的痛苦。所以有担忧,所以思虑千般,总怕繁冗。既怕梦魂不相见,又怕梦魂通。
这毒简直为她而生。如果她死去了,就当从没来过。如果她成功了,那些人也不会为她的离开难过。
太好了,简直是太好了。柳玉楼勾起嘴角,那一瞬间的悲伤,真就只有一瞬间。
山茶虽苦,戴雪犹荣。
秉烛照夜。
唯我独行。
那便唯我独行!
漫天星辰灿烂,是因为他们折射着太阳的光。而云里的小鱼光辉虽小,却是实打实的、自己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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