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启明星挂在天际。
内阁值房中灯火通明,看着更漏的水位一点点降低,留守的金幼孜焦虑不已,不时望向门外,每一次脚步声响起,都会让他把心提到嗓子眼,唯恐看到哪位大人空手而归……
终于,第一个出去的回来了,夏元吉夏尚书出现在门口。
金幼孜赶忙起身相迎:“老部堂,如何?!”看着夏元吉两手空空,金幼孜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夏元吉一侧身,一名中书舍人捧着三十余份奏表上前。
金幼孜大喜过望,赶忙让那中书舍人,将奏表搁在案上,对夏元吉开心道:“老部堂开了个好头啊!”
“呵呵,”夏元吉淡淡笑道:“惭愧,老朽将本部官员召集起来,命七品以上皆写贺表,才凑了这三十余本,其中不乏滥竽充数者……”
“顾不上那么多了,滥竽充数也要上!”金幼孜拿起一本奏折就开始看:“只要贺表上没有胡说八道就行!”
“本官也担心这个。”夏元吉点点头,戴上老花镜,和金幼孜凑在一起,翻看那些贺表,以防夹杂了私活在里头,引得皇帝雷霆震怒。
两人看着贺表,其余人也陆陆续续来到,蹇义不愧是百官之首,一个人便弄到五十余份。杨荣和杨士奇吃亏在不是部院长官,没有多少直属手下,只能通过旁人来召集官员写贺表,自然没那么高效,不过两人也各弄到二十余本。
最后回来的是太孙殿下,都在翻阅奏表的部堂大臣们,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朱瞻基,继而转到他身后那四个捧着高高四摞奏章的中书舍人。
众部堂本来还担心贺表数量不够,见状不禁大喜道:“不愧是太孙殿下,这有多少本贺表?!”
“一百一十七本。”朱瞻基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淡淡道:“我大明的官员,还是很明事理的。”
“一百多份?!”众部堂大学士不禁倒吸冷气。今日之事,虽说是无奈救急,但何尝不是各位大人实力的比拼。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令官员改弦更张,本身就是实力的体现。蹇义身为天官,能收到五十多份贺表,这成绩已经远超他人了,可以视为百官领袖的威望所在。
然而,太孙殿下拿到的贺表,却足足是蹇义的两倍,这份可怕的号召力和影响力,未免让大人们在赞叹之余,又多了几分担忧……皇上担心太子大都耦国,所以拼命抬举太孙,可如今太孙殿下又何尝不是一个大都呢?!
不过,那都是远虑了,这会儿顾不上许多,内阁大学士和堂官们加紧将两百多份奏表快速看完,外头已经天亮了。朱瞻基陪他们一夜,这时候伸个懒腰站起来道:“我要去侍奉皇爷爷起床了,诸位多担待。”
“殿下请。”众大人放下手头的贺表,起身相送。
朱瞻基走后,夏元吉摇头道:“年轻真好,熬了一夜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这时中书舍人轻轻吹灭了内阁的灯火,蹇义揉着发涩的眼睛道:“岁月不饶人喽,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今天从早到晚的典礼,还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撑不住也要撑,熬不过也得熬。”杨士奇看完了手头所有的贺表,让人给所有大人都上一碗参汤道:“今天的大典,是无论如何不能出岔子的。”
众大人自然心知肚明,点点头,便一面吃着参汤,一面继续翻阅贺表。差不多参汤吃完,所有贺表也看完了。
蹇义摘下玳瑁花镜,揉着太阳穴道:“给陛下送去吧。”
中书舍人们便将贺表装入箱中,抬出了内阁。
“二百二十余份贺表,虽然不多,”看着中书舍人忙碌,夏元吉一边用冰凉的毛巾敷脸,让自己保持清醒,一边自言自语道:“应该可以过关了吧。”
“应该差不多。”杨士奇用手指揉着眼角,搓下大块眼屎。“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大典了,皇上估计不会再节外生枝了。”
“但愿如此吧。”杨荣站起身,舍人们赶紧给他和其余大人披上披风,又送上暖帽。
“是啊,但愿如此。”众大人也纷纷起身,蹇义沉声道:“我们也过去吧。”
“是。”众大人便披着黑貂披风,戴着白色暖帽,出了内阁,往乾清宫而去。
这时,外头已经天光大亮,紫禁城中热闹起来。数千名侍卫、太监,全都换上簇新的吉服,太监们穿蟒衣、提灯笼、捧如意、持团扇、举罗伞,浩浩荡荡立于御道两侧,后头一排是手持长枪、金瓜、斧钺、旌旗,整齐列队的大内金甲侍卫们,再往后一排,是持各色乐器的教坊司乐工,这将近上万人从午门一直排到乾清门,竟鸦雀无声、亦无人乱动,所有人都默默等待着他们的君主。
说是移宫大典,但其实皇帝已经提前住进了乾清宫,只是三大殿尚未启用,单等黄道吉日,在乾清宫接受百官万邦的朝贺,才能算正式入住紫禁城。
蹇义杨士奇等人到了乾清门口,和早就等在这里的赵王、成国公、定国公、阳武侯等人会和,一起进到乾清宫院中。但见乾清宫大院正中,一乘三十二抬的硕大龙舆,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三十二名身穿蟒衣的强壮的抬舆太监,都跪在各自的轿杆下,等候皇帝陛下登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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