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在原地休整一日,便拔营返回大王城。
行军路上,队伍的气氛十分怪异,将士们一个个沉着脸,闭着嘴,看上去就像吃了大败仗一样。哪有半分横扫草原、大获全胜的喜悦?
刚行军没两日,他们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吴为军。
吴为的军队看到王贤率领大军凯旋,全都激动坏了,欢呼着丢下兵器,冲到王贤的大军之中,和远征的将士们忘情拥抱!
远征军的将士们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激动,但深入草原近两个月来,终于又看到自己人了,同样也十分高兴,暂时把满腹的愤恨抛到脑后,和前来接应的同袍们抱在一起,向他们大声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确实,特鲁河一战,消灭了一半鞑靼铁骑!千里追击,打得阿鲁台哭爹叫娘!绝境中挺进大漠,全歼鞑靼余部!又回师消灭了来势汹汹的朵颜三卫!
这其中任何一桩,都足以让将士们青史留名,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何况是全都属于他们!
那些前来接应的将士,听的目眩神迷,捶胸顿足!直恨自己为什么会被派去增援大王城,错过了这连番的大胜!
一片欢腾声中,吴为来到王贤面前,通红着双眼道:“能再见到大人,实在是谢天谢地!”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福大命大!”王贤也很高兴,给了吴为一个熊抱,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腾起阵阵尘土。“不是让你留在大王城,协助宝音守城吗?怎么这么不相信我?”
“哎,我也知道大人一定没问题,”吴为叹了口气道:“但大王城已经实在待不下去了……”
“怎么,你们和守军发生矛盾了?”王贤愣了一下,自从深入大漠后,他便和后方断了联系,对目前的情形一无所知。
“那怎么可能。是朝廷派了钦差到大王城要接手我们的军队,”吴为恨声道:“还有东厂的番子也到了,要把我们这些人逮起来。”
“什么?”王贤和柳升等人都被搞糊涂了,柳升问道:“老吴,你说什么呢,东厂都关了多少年,怎么又冒出番子来了?”
“哎,你们不知道,这一个月朝廷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已是天翻地覆了!”吴为喟叹一声道:“一个多月前,大军被朵颜人断了粮道,大人率军深入大漠的消息传回京城,所有人都认为大人回不来了,就算能回来,也是个全军覆没。”
王贤点点头,确实没有人能想到,他和他的大军能绝处逢生,反败为胜。
“皇上一得到这个消息就病倒了,然后把朱瞻基放出来,封他为太子,命其监国。”吴为双目怒火熊熊,虽然事情他早就知道,但复述起来还是怒不可遏道:“朱瞻基一上位,就和杨士奇一起对大人下手了!他们宣布,大人抗旨不遵,孤军冒进,才会导致全军覆没,使国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这都是大人的罪过,所以必须严惩。”
说着吴为看看王贤,面无表情道:“您的爵位已经被褫夺,所以现在称您为公爷是不对的。但也不能称您为元帅,因为您所有的官职也都被褫夺了。”
“还有侯爷,您也一样。”吴为又看看众人,苦笑道:“诸位也不例外……”
“这群王八蛋!也太不讲究了吧!”柳升等人怒不可遏的蹦起来:“就算要动刀,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别这么激动,不然待会你们会爆掉的。”吴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然后,他们疯狂的撤换了所有我们这边的官员,换上他们自己的同党,还有那些靠边站的勋贵。他们还撤消了大都督府,重设五军都督府,让朱勇、王通这些人出山,替他们镇住军队。”
“朱瞻基对那些靠边站的勋贵一手甜枣,一手大棒,他许诺,大事底定之后,将封他们为公爵,杨士奇也保证,不会再干涉他们对军队的控制。但要是谁不听话,立即就归为王党份子,投入诏狱折磨个生不如死!”
“这个诏狱不是锦衣卫的,而是东厂诏狱。”柳升等人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吴为那边还嫌不够,继续说道:“朱瞻基还让胡灐重开东厂,眼下唯一的任务,就是将跟大人有关的亲朋、属下、同僚全都抓进东厂诏狱,日夜严刑拷打,逼问大人的罪状。”
“银铃和大人的妹夫在京城,也被抓进诏狱里,据说很是遭了些折磨,也不知近况如何……”吴为看看王贤,只见他原本还能强忍着怒气,一下子喷薄出来,重重一拳打在那面帅旗的旗杆上!
粗大的旗杆晃了一晃,留下一个清晰的血拳印。王贤的手鲜血直流,这一拳实在太重了……
左右赶忙要替他包扎,却被王贤粗暴的推开。看到元帅要吃人的样子,没有人敢上前,只能任由他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人就是这么庸俗,不触犯到他真正在乎的东西,还有理智可言、道理可讲。一旦他最真实的东西被伤害,就再也不会讲什么道理,直接化身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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