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太子太傅疏广与少傅疏受,谊关叔侄,并为太子师傅,时论称荣。疏广号仲翁,疏受字公子,家居兰陵,并通经术,叔疏广以博士进阶,侄子疏受以贤良应选,当时太子奭,年尚幼弱,平恩侯许广汉为太子外祖父,入请汉宣帝,拟使弟舜监护太子家事。
汉宣帝闻言未决,召问疏广,疏广面奏道:“太子为国家储君,关系甚重,陛下应慎择师友,预为辅翼,不宜专亲外家,况太子官属已备,复使许舜参入监护,是反示天下以私,恐未足养成储德呢!”
汉宣帝应声称善,待疏广退出,转语丞相魏相,相亦佩服疏广的先见,自愧未逮。嗣是汉宣帝益器重疏广,屡加赏赐。
太子入宫朝谒,疏广为前导,疏受为后随,随时教正,不使逾法。叔侄在位五年,太子刘奭年已十二,得通《论语》《孝经》。疏广喟然语受道:“我闻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功成身退,方合天道。今我与汝官至二千石,应该止足,此时不去,必有后悔,何若叔侄同归故里,终享天年!”
疏受即跪下叩首道:“愿从尊命!”
疏广遂与疏受联名上奏,因病请假。汉宣帝于是给他们假期三个月,转瞬期满,两人复自称病笃,乞赐放归。汉宣帝不得已准奏,加赐黄金二十斤。太子奭独赠金五十斤,疏广与疏受受金拜谢,整装出都。盈廷公卿,并故人邑子,俱至东都门外,设宴饯行。两疏连番受饮,谢别自去。道旁士女,见送行车马,约数百辆,两下里嘱咐珍重,备极殷勤,不禁代为叹息道:“贤哉二大夫!”
及广、受归至兰陵,具设酒食,邀集族党亲邻,连日欢饮。甚至所赐黄金,费去不少,广尚令卖金供馔,毫不吝惜。约莫过了年余,子孙等见黄金将尽,未免焦灼,因私托族中父老,劝疏广节省。
疏广太息道:“我岂真是老悖,不念子孙,但我家本有薄产,令子孙勤力耕作,已足自存,若添置产业,非但无益,转恐有害,子孙若贤,多财亦足灰志;子孙不贤,反致骄奢淫佚,自召危亡。从来蕴利生孽,何苦留此余金,贻祸子孙!况此金为皇上所赐,无非是惠养老臣,我既拜受回来,乐得与亲朋聚饮,共被皇恩,为甚么无端悭吝呢?”
看得穿,说得透。父老听了,也觉得无词可驳,只得转告疏广子孙。子孙无法劝阻,没奈何勤苦谋生。疏广与疏受竟将余金用罄,先后考终。相传二疏生时居宅,及殁后坟墓,俱在东海罗滕城。这也不必细述。
且说二疏去后,卫将军大司马张安世,相继病逝,赐谥曰敬。
许史王三家子弟,俱因外戚得宠,更迭升官。谏大夫王吉,前曾与龚遂,并受髡刑,见前文。
嗣由汉宣帝召入,令司谏职。王吉因外戚擅权,将为后患,已有些含忍不住,并且汉宣帝政躬清暇,也欲仿行武帝故事,幸甘泉,郊泰畤,转赴河东祀后土祠,又听信方士讹言,添置神庙,费用颇巨,王吉乃缮书进谏,请汉宣帝明选求贤,毋用私戚,去奢尚俭,毋尚淫邪。语语切中时弊,偏宣帝目为迂阔,留中不报。王吉即谢病告归,退居琅琊故里。
王吉为官十分清廉。他住长安时,邻家枣树的枝叶伸入其院中,王吉的妻子随意摘了几颗枣子给他吃。事后,王吉得知枣子是偷摘邻居家的,便将妻子赶走。邻家听说后,只为了区区枣儿,惹出这般祸崇,为避免得伤了人家夫妻感情,执意要把枣树砍掉,后经再三劝说,王吉才将妻子招回。因此当时流传着“东家有树,王阳妇去,东家枣完,去妇复还”的佳话。王吉辞官回乡时只带着自己的行装,毫无积蓄。回乡后衣食亦如同平民百姓。
原来王吉字子阳,故里人称为王阳。王吉又与同郡人贡禹为友,当王吉为谏大夫时,贡禹亦出任河南令。
时人又称诵道:“王阳在位,贡禹弹冠。”至吉乞休归里,禹亦谢归,出处从同,心心相印,真个是好朋友了。不略名人遗事。
惟宣帝不从王吉建议,依然迷信鬼神。
适益州刺史王襄,举荐蜀人王褒,说他才具优长,汉宣帝当即召见,令作“圣主得贤臣”颂。王褒应命立就,词华富赡,独篇末有雍容垂拱,永永万年,不必眇然绝俗等语,宣帝尚未以为然,但既经召至,暂令待诏金马门,王褒有心干进,变计迎合,续制离宫别馆诸歌颂,铺张扬厉,方博宣帝欢心,擢褒为谏大夫。
可巧方士上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二宝,为神所司,可以求致。汉宣帝因问诸王褒,褒含糊对答,未曾详言。当由汉宣帝饬人致祭,王褒亦乐得奉诏,正好衣锦还乡。其实金马碧鸡,乃是两山名号,不过一山似马,一山似鸡,因形留名,并非国宝。惟山上颇多神祠,褒应诏致祭,逐祠拜祷,有甚么金马出现,碧鸡飞翔?王褒却在途中冒了暑气,竟致一命呜呼,无从复命。想是得罪山神,故令病死。
益州刺史代为报闻,汉宣帝很加悼惜。只因求宝未获,反致词臣道毙,也渐悟是方士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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