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卜居次生长朔方,所居所食,无非毳帐酪浆,此次得至皇宫中寄居数月,服罗绮,戴金珠,饱尝天厨珍馐,有何不愿?不过安汉公王莽以下的走狗,又说得天花乱坠,归德安汉公,能使外人悦服,遣女入侍。就是太皇太后也道由王莽德能及远,上下被欺,王莽之计又被用着了。
时光易过,又是一年,须卜居次怀念故乡,恳请遣归。太皇太后却不加于阻止,准令北返,临行时复厚给她赏赐。须卜居次拜舞而去。汉平帝年仅一十二岁,情窦未开,但当须卜居次来往时,见她语言举动,半华半夷,很觉有些稀奇,所以每与相见,辄为注目。
王莽又看见这个机会,转告太皇太后,说应该为平帝择婚,太皇太后自无异议。王莽复采取古礼,谓宜援天子一娶十二女制度,方可多望生男,借广继嗣,当下诏令有司,选择世家良女,造册呈入。有司领命,采选数日,已得了数十人,按年编次,呈将进去。王莽先行展阅,见他所开选女,原是豪阀名家,但有一半是王氏女儿,连自己女儿亦有名在内。
王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即携名册入内,面奏太皇太后道:“臣本无德,女亦无材,不堪入选,应即除名。”
太皇太后听了,不知王莽是何用意,俯首细思,想系王莽不欲外家为后,故有此议。当下诏令有司,王氏女俱不得选入。那知王莽本意,正要想让自己女儿为后,好做个现成的国丈;不过为了选名册中,多采入王氏女,只恐鱼目混珠,被他人夺去。偏偏太皇太后无端误会,竟命人将王氏之女一概除去,岂不是弄巧成拙么?全是欲取姑与的狡滑奸计。正忧虑间,已有许多朝臣,伏阙上书,请立安汉公之女为皇后,接连是吏民附和,都奏称安汉公王莽功德巍巍,今当立后,奈何不选安汉公之女,反去另采他家?
说得太皇太后不能不从,只好依言选定。王莽开始的时候还是装模作样地推辞,继而看见太皇太后已经决意,乃申言臣女为后,亦当另选十一人,冀合古制。
群臣又相率上议,竞言不必另选,免多则成后患。王莽还要生出周折,一是请派官看验,一是请卜定吉凶。太皇太后,因遣长府宗正尚书令等,前往看视王莽之女,须臾复命,俱言女容窈窕,允宜正位中宫。再令大司徒大司空,策告宗庙,兼及卜筮。太卜又奏称卜得吉兆,乃是金水旺相,父母得位,定主康强逢吉。谁知后来是乌焦巴弓!于是续议聘礼,遵照先代聘后故事,计黄金二万斤,钱二万万缗。
王莽仍请另选十一媵女,待至选就,自己只受聘礼钱四千万,还把四千万内腾出三千三百万,分给媵女各家,每家得三百万。群臣再奏称皇后受聘,只收受七百万钱,与媵女相去无几,应该加给。太皇太后复增钱二千三百万,合王莽原留的七百万缗,共计三千万,王莽又腾出一千万,散给九族。群臣更寻出古礼,谓古时皇后之父受封百里,今当举新野田二万五千六百顷,加封安汉公,王莽慌忙固辞,乃不复加封。王莽之意原不止于此。
皇后既然聘定,由太史择定婚期,应在次年仲春吉日。王莽家人闻信,预备嫁装,自然有一番忙碌。不意一夕有门吏出外,见有一人立在门前,才打了一个照面,便即窜去。门吏本认识此人,乃是王莽长子王宇的妻舅吕宽,平日曾经相互往来,为何如今鬼鬼祟祟,逢人即避?此中定有蹊跷。
正在怀疑,蓦然闻有一阵血腥气,贯入鼻中,越觉奇怪得很。慌忙返身入门,取火出照,见门上血迹淋漓,连地上亦都了湿,不由的毛骨悚然。亟入内报知王莽,王莽怎肯不问?连夜遣人缉捕吕宽。次日即被捕到,仔细盘问,乃是王莽之子王宇唆使出来。
从前王莽迎入平帝,只封帝母卫姬为中山王后,不许入都。卫后止有此子,不忍远离,免不得上书请求,王莽仍然不从。独王莽之子王宇,不直乃父,恐将来平帝长成,必然怀怨,不如预先筹谋,省得后悔。当下与师吴章,及妻兄吕宽,私下商议良策。吴章默想多时,方才密告道:“论理应由汝进谏;但汝父执拗,我亦深知,现在只有一法,夜间可用血洒门,使汝父暗中生疑,向我说起,我方好进言,劝他迎入卫后,归政卫氏便了。”
吕宽拍手道:“此计甚妙,便可照行。”王宇知王莽迷信鬼神,亦连声称善,遂托吕宽乘夜办理。吕宽遂出去觅猪羊狗血,聚藏钵内,至夜间前往去洒王莽家门。冤冤相凑,撞见门吏,竟被发觉诡谋,不得不卸罪王宇。
他想王宇是王莽之子,定可邀恕,谁知王莽毫无恩义亲情,立刻将儿子王宇召入,问由何人主谋。王宇答由吴师所教。王莽竟缚王宇,送交狱中,连王宇之妻吕焉一同连坐。过夜即逼王宇自杀,吕焉腹中有孕,才令缓刑,复把吴章拿到,磔死市曹。王莽狼心狗肺,至此已经暴露。
吴章,籍居平陵,素通《尚书》,入为博士。生前徒弟负笈从游,约有一千余人。王莽都视为恶党,下令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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