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砂轻轻的推开门,缓缓的进了烟沉的房间。
湘染点了灯,照亮了屋子。
元月砂扫了几面一眼,上面有一碗药,两碟精致点心。这是湘染吩咐了,小丫头送上来的。可却一点儿都没有动,如今药汤和点心都已经凉透了。
烟沉呆呆的坐在了床上,似乎石头雕成的,话儿也没有说。
元月砂到了床边,轻轻的握住了烟沉的手臂。
“烟沉,烟沉,你究竟怎么样子了?”
烟沉泪水忽而簌簌流下来,脸颊之上沾满了泪水珠子。
“将军,我,我这些年来,就会想起十三年前,那一天,死了好多好多人的那一天。这么多年了,我提都不敢提,想都不敢想。”
她的嗓音既沙哑,又阴沉。
十三年前,流寇洗劫了整个海陵王府。
那样子尸山血海,那样子满府血污。
海陵苏姓一族,就是被杀得干干净净。
苏氏一族海陵两百年基业,依附龙胤不过两载光景,就这样子竟被断得干干净净。
元月砂眸光轻轻的闪动,一双眸子不觉轻轻的泛着光。
“那支流寇,早命人查过了,可是居然是来无影,去无踪。所得的些许线索,却实在瞧不出什么端倪。哎,那一次你活着,可是一提起那时候的场景,你就会很害怕,什么话儿都不敢说。”
说到了这里,元月砂言语顿了顿,嗓音变得很温柔,充满了鼓励。
“可是小烟,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你小时候会怕那些人,可是当你长大了,就应该变得坚强,你非但不应该怕,还应当去仇视他们,报复他们。你呀,可是不能怕他们一辈子,让他们瞧笑话。”
说到了这儿,元月砂的手掌,却也是轻轻的按上了烟沉的脸颊。
烟沉唇瓣轻轻的颤抖,轻轻的点点头,终于开始说话了。
“那,那是,是十三年前的事情。”
“那,那,一年,我五岁。”
她嗓音仍然是轻轻的颤抖,也好似喘不过气来了。
可饶是如此,却仍然是将话儿继续说下去了。
“那一天,是,是宣慰使的寿辰,娘,娘本来忧心大哥,瞧他迟迟也不肯回来,很是挂心,好几个月都是愁眉不展。不过那一天,她倒是欢喜了许多,还,还让我穿上了一件新衣裳。她抱着我,让我恭喜了海陵王。然后,又抱着我到了海陵王妃的身边。我记得那一天,整个海陵宣慰府可热闹了,来了好多叔叔伯伯,都是我认识的。我跟几个认识的小姑娘,就簇拥在王妃身边。那一天,王妃真的好漂亮,穿着很好看的衣衫,又是那样子温柔高贵。我们这些小孩子无法无天,在她身边闹腾,她也是一点儿都不生气,还分了糕饼和我吃。”
元月砂知道,海陵王一生之中,也只娶了一个妻子。王妃给他生了四子一女,苏叶萱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其中最小的四公子苏断青当年才十二岁,却天资最佳,拜了北域剑身顾倾城为师。顾倾城十分欣赏于他,说这个小徒弟有宗师的根骨。苏断青岁数比两个哥哥都小,然而两个哥哥联手也赢不了他的。可惜这样子天才般的少年,还不是在那场屠杀之中,成为了牺牲品。可怜他再没福气长大了。
那时候元月砂和凌麟却领兵在外,几乎抽空了苏氏大半精兵。
这是朝廷谕令,不得不顺。那时候元月砂的心里面,也是老大的不乐意,心里很不欢喜。她觉得自己不能够回去喝海陵王的寿酒,心里面很是不欢喜。可那时候,元月砂虽然稍展头角,算不得军中真正统领。就算她想恣意任性,那也是没这份资格。
可是为什么偏偏这样子的巧,苏氏一族却被屠戮。
若不是精心安排,元月砂说什么都是不肯相信。
可是谁又能有这样子的魔力,布下了这样子的算计,造就了这样子可怕的屠戮?
这绝不是区区赫连清争风吃醋所造成的结果。
从元月砂一开始踏入京城,赫连清固然是要死的,可是却绝非她最重要的目的。
这么些年了,元月砂也没查出个头绪。
如今却好似透出了一缕希望的曙光。
烟沉一双眸子也染上了回忆的梦幻般神采。
“我吃了糕儿,有些累了,便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子。后来一阵子喊打喊杀的声音传来了,闹腾着睡不着觉。海陵王妃过来拉住我的手,让我赶紧起来,让孩子们都偎依在她身边。也没多一会儿,郁统领过来了,说有流寇突然就杀入了海陵王府,猝不及防,已经是死了许多人了。他说王爷和府中侍卫在前面挡着,先护着女眷离开。我很害怕,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我娘在叫我名字。我也是不知道多欢喜了,站起来时候摔了一跤。我娘将我抱起来,她身子也是轻轻发抖。”
“郁统领送我们出来时候,沿途都是死人,有许多我都认识的,血染得地上都红彤彤了。我也不敢多瞧,匆匆上了马车。马车开得很快,我娘抱着我,轻轻的在我耳边说,只盼望你爹没有事。我心里面很难受,哥哥已经不见了,要是爹没有了,那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有人惊叫,说起火了,起火了!我们一看,整个宣慰府已经被点着,红彤彤的烧得噼里啪啦,半边天空都已经被映红了。许多人都忍不住哭出来,担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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