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股鲜血,染红了萧英的手掌,温热而带着腥臭。而他内心之中竟不觉产生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浓郁快意,这是杀人和暴虐所产生的极致愉悦,这也是萧英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这样子的愉悦。野兽一旦品尝过血食,便是开了荤,再不可能吃素。从那以后,他便迷恋上了这样子的感觉。
萧英也记得,当他把刀捅到了周昭鸿肚子里面时候,自己亲娘在一边发出的尖叫。
那叫声很大,大得好似要将他耳朵给震聋。
萧英却不闻不问,狠狠的一拔出来,对方的鲜血喷了他一身。
萧英咯咯的笑着,伸手一抹染血的脸颊,一双眼睛却也是凶狠而阴狠。
他最为遗憾的是那时候自己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杀人,下刀虽然果决,却没刺中必死的要害。周家的狗奴才闻声而来,抢走了周昭鸿。这个奸夫,没有立刻就死了,而是过了几天,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最可笑的是,周家连周昭鸿怎么死的也不敢如实来说,只对外说这位周家大房的大老爷,是因为忽而染了疾病,才抛下了妻儿,年纪轻轻就去了。
原来弄死一个人,也不过如此,是这般轻巧,甚至无需付出太多的代价。
后来他也略略试探过周世澜,周世澜似并不知晓此事。也对,周昭鸿这不要脸的奸夫,脸皮大约没厚到跟自己亲身儿子坦诚,说他因为跟妇人通奸,让这妇人的儿子刺了一刀。
那白雪梅花,森森血腥,就这样子碎于记忆深处,好似成为了一个永恒的秘密。
时隔多年,萧英仿佛仍然能嗅到了梅花的芬芳,以及那冉冉梅香之中最为浓稠不过的血腥。
他慢慢的捏紧了自个儿痉挛的手掌,拼命努力,想要自己平复心绪,无畏再继续的激动。
呵,他已然不是当年那个阴郁而绝望,一无所有,任由别的人欺辱羞辱的少年郎。
他不会再任人羞辱,也绝不会再任何鞭笞。
今日这一切,都是靠着自己一双手,染满了鲜血,就此得来的!
那些人眸光,却也是不自禁的望向了周世澜。
他们初时只疑周世澜与元秋娘有私,故而容色不佳。然而如今,却扯出他亡夫与萧夫人的私情。既然是周世澜面色有异,可能窥出这其中几许的端倪。
周世澜心口却也是一阵子的翻腾,他却不自禁的望向了那花园之中一缕轻纱。
一片略略苍白的手掌,轻轻的拢开了纱幕。
男子的容貌只稍显苍白,却也无损其俊美。
那极俊美的面容之上,一双眸子却也是黑漆漆的,流转了涟涟的光彩。
周世澜压住了胸口翻腾的缕缕翻腾,这张脸孔与百里聂少年时候糅合在一起,彼时百里聂虽可谓年岁尚轻,却已然是俊美难言,如珠如玉。
而那时候,宣平侯府的小侯爷,却也是个爽朗、英俊的少年。
在百里聂未曾离开京城之时,两人原本也是知交好友。
他生父之死,涉及私情,于名有污,周世澜向来不曾宣之于口,也不会跟别的人提及。当年那个与周昭鸿私通的妇人究竟是谁,周世澜却并不知晓。他只因为听母亲提及,那皑皑白雪,那梅花飘香时候,周昭鸿却枉顾名声,与那妇人私通。却连周家主母,也并不知晓这狐狸精究竟是谁。
这是周家私事,原不该跟外人言语。可是怎么说呢,长留王殿下打小就好似有一种奇异的魅力,令人不觉为他心折,为他舍生忘死,掏心掏肺。周世澜对于这位长留王殿下,也是不自禁的相信他、信任他,甚至吐露这桩属于宣平侯府的丑事。
他提及父亲与人相会,说到了那冬天的雪,那白梅花前私会的风流丑事。父亲临死之前含羞忍辱,苦苦哀求,只盼周家不可追究此事。而宣平侯府为遮掩这等羞事,却也是只能隐忍。然而饶是如此,周世澜却不可遏制,想要知晓当年与之私通的妇人究竟是谁。
而百里聂也十分熨帖,就在那一日,他将一封书信轻轻的送到了周世澜跟前。
“阿澜若想要知晓,当初与你父亲私通妇人是谁,你父亲又为什么而死的,打开这封书信,便什么都知晓了。”
周世澜那时候怔了怔,他未曾想到,百里聂居然当真去查了这件事情。
倘若自己知晓了,可是要为父亲报仇,为他雪恨?
周世澜思虑再三,仍然用火化去了那封书信,并没有拆开书信,窥测里面的秘密。
父亲已经死了,又何苦再毁了他的名声,更何况,周昭鸿临死之前,也不欲周家之人再纠缠这桩仇恨。
那时候火舔过了信封,映得百里聂那俊美的脸颊也是红扑扑的。
他恳请百里聂保守这个秘密,而百里聂却也轻轻的点点头,言之凿凿,说自己必定是言而有信。
然而如今,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死去亡父的名声,却又如此深深撕裂于人前,闹得满身尘埃,尽是污秽。
百里聂,百里聂,他为何竟要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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