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行千里吃人,狗行千里吃屎,皇帝一心想置蔚池于死地,又如何会轻易改变主意?只要蔚池一日不死,姜泽就一日坐立难安,蔚池又怎么可能活得长久?等寻到机会,他再适时推上一把,这家业迟早还是他的。
蔚桓这么一说,陈氏便也明白过来了,她面上有些震惊,压力低了声音道:“我儿的意思是,那位也是想让那贱种死?所以那贱种早晚得死,这一切都还是咱们的?”陈氏说着又指了指天,浑浊的三角眼中流露出几分喜悦的精光。
“正是如此。”蔚桓点点头,又郑重道:“这话我也就与母亲说说,母亲万不可声张。”
陈氏藏不住话,可当下蔚桓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说服她,生怕她脾气上来了跟蔚池拧着干,万一将蔚池激怒了,蔚池不管不顾的出手,他身边又全是粗莽武夫,二房又岂有反抗的余地?只怕被全都杀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形势比人强,暂避锋芒才是明智之举。蔚桓并不觉得这样丢人,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本色。
“你以为你娘是傻的吗?这话怎好往外说。”陈氏眉开眼笑的摆摆手,眼中闪烁着算计道:“这倒是一劳永逸的法子,那我就先让他得意些时日吧。”以往蔚桓并不怎么跟她说朝堂上的事情,陈氏自以为得到了儿子的信重,再加上将整个镇国将军府收入囊中指日可待,心中格外愉悦。
蔚桓点头,又看了眼孔氏,道:“那儿子就先去忙了,天气冷了,母亲多注意身体,大哥若是来跟母亲请安,母亲好言好语也就罢了,可千万别打草惊蛇。”
陈氏应下,摆手道:“去吧去吧。”她说着又看了眼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的孔氏,不耐烦道:“你也快去,将账目都做好了,可别影响了我儿的计划。”
孔氏垂着头应声,面色平静的被两个健妇抬着与蔚桓一起出了荣安堂,此时她心中颇有种大石落定的感觉。
在蔚池上没进府之前,她一直焦灼不安,这些天就连平账都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如今蔚池到了,她反倒松了口气,就好似悬挂在头顶的剑终于落下来了,颇有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感觉,事到临头,心中反倒是不那么怕了。
二人在荣安堂院门口分开,蔚桓见孔氏面上一副死气沉沉的,皱了皱眉开口道:“你等下派几个机灵能干的丫鬟去梧桐远,我看大哥带回来的全是糙老爷们,打理内宅只怕不太趁手,咱们能帮一把是一把。”蔚池方才没下马车,到底伤得如何他并不清楚。
话说光棍三年半,母猪也能赛貂蝉,倘是自己与孔氏过去,蔚池必定严加防范,但派丫鬟则不同,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蔚家军中军纪严明,这些边陲之地出来的莽夫,平日在军营大概连个母蚊子都难看到,见到这些水灵鲜嫩的丫鬟哪能不动心?但凡这些丫鬟聪明伶俐,能说几句好话撒撒娇,想要打探出几分消息也不是难事。
孔氏与蔚桓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又如何不清楚他的意思?便是她现在对蔚桓冷了心,往日里养成的默契和习惯也是还在,她下意识便点了点头,待回过神,蔚桓已经朝着马厩而去,看样子是要出府。
蔚桓要去何处暂且不提,此时天色方才麻麻亮,朝堂上正因黑河郡税银贪墨一案,几方人马唇枪舌剑争得不可开交。
实际上这桩案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争议的,盖因姜衍搜罗到的证据色色齐全,黑河郡官场由上至下,大到两年前南岭江黑河郡流域水患决堤,翻出康崇阳与工部某位大人在修筑堤坝时偷工减料,事发后又合伙贪了朝廷拨下的赈灾款项;又有下辖某县令为了在康崇阳面前出头,如何巧立名目罗列苛捐杂税,小到康崇阳贪花好色,有县令年年派人到民间搜罗貌美的良家女子,眼巴巴送进康崇阳后院做妾;甚至是某县令家中的第几房小妾的父兄在某地作威作福逼良为娼,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朝中谁人不知,姜泽派姜衍到黑河郡清查税银案只是个幌子,无论姜衍此行查得清还是查不清,总归是进退两难讨不了好。康崇阳是姜澄的人,按照姜泽原先的计划,倘若姜衍认真彻查此案,必定会将姜澄与黑河郡官场上下得罪个彻底。
到时候无需他出手,就会有人想办法将姜衍留在黑河郡。便是姜衍能从黑河郡全身而退,有李洪补刀,他也休想毫发无损的回到上京城,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以上三项都难不倒姜衍,等他回到上京之后,自己也能治他一个办差不利之罪。
可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姜衍这一路可谓是顺风顺水,不但悄无声息的将黑河郡官场翻了个底朝天,李洪也没能找到机会下手。
要说姜泽不失望,那是假的,可他心中又有几分难言的复杂与忌惮。
一来,姜衍将税银案查清,是帮自己铲除了黑河郡的蛀虫,同时也意味着姜衍已经站到了姜澄的对立面,经此一事,姜衍与姜澄之间要做到毫无芥蒂已经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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