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账房?早在这青衣老者踏入荣安堂的时候,蔚蓝就诧异的扬了扬眉。
别人不清楚这葛账房的底细,蔚蓝却是心知肚明。这人并不是别人,而是安平客栈的掌柜葛行冲,在安平镇时,蔚蓝曾与他有一面之缘。但在启程回上京途中,蔚蓝并未见到葛兴冲其人,就连昨日在蔚池安排的一应账房先生中,蔚蓝也并没发现他的踪迹,不曾想却在此时忽然出现。
蔚蓝闲闲的抓了把瓜子嗑起来,料想葛行冲是秘密回京的,只不知这人在老爹麾下到底担任了怎样的角色,昨日那几个账房,又到底是什么底细,是老爹临时雇佣的,还是原本就是老爹的人?难道是因为形势所逼,所以这些人一直都没安排在明面上?
蔚蓝心中想着,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却并没想起来。因为她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葛行冲与孔氏吸引了过去。
孔氏乍然一听蔚池的话,当即就变了脸色。实际上她心中还是存着几分侥幸的,在她看来,蔚池毕竟是行军之人,就算在战场上能挥斥三军,可内宅之事与各类账目,却又与行军打仗完全不同,她并不觉得蔚池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找到精明能干的账房,只用几个时辰就能将府中所有产业的账目盘算得一清二楚。
可此时看蔚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而她之前敢在蔚池面前与蔚蓝打机锋,除了发现蔚蓝的真面目有些让她失了镇定,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份侥幸心理,哪想怕什么来什么,蔚池此言一出,很明显就是已经查出账目上的漏洞,只不知道她之前转移的那些铺子,有没有被蔚池发现端倪。
孔氏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再如何,有蔚池与雷雨雩在场,她只能强自镇定着,挤出一抹笑道:“大哥手下还真是能人辈出,没曾想这短短时间,就将账目核算清楚了,我当初接手的时候,可是十来个账房盘算了好几天。”
蔚池并没理他,葛行冲手里捧了本子,听罢也不多言,只从本子中抽出一页,上前两步递给孔氏道:“二夫人请过目。”
孔氏斜倚在软椅上,闻言朝身边的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上前接过,这才递到她手中,她垂眸一看,当下面色变得灰白,是真的灰白——若说孔氏在得知雷雨雩的身份时是惊惶忌惮,在理清除头绪,发现蔚蓝就是那个让她阴沟里翻船的人时惊怒交加,在与蔚蓝打完机锋后,是满心的怨毒与惧怕,那此刻,就是真的心如死灰。
这薄薄一页账目,记载的东西也不多,但其上的一条条一件件,将她接手镇国将军府掌家之权后所行之事写得清清楚楚。
上京城中十七家铺面的掌柜是谁,店铺近三年的亏损盈余、店铺近半年的动向、被卖出的店铺最后转到了何人手中;以及上京城郊的四处庄子庄头是谁,身后是什么背景,近五年的产出与租子到底如何,全都写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更又甚者,包括雷雨薇丧葬期间,孔氏分派了哪些管事主事,到那些店铺采买了那些东西,贿赂了对方多少银子,从中榨取了多少油水,也是写得清清楚楚。
孔氏握着账目的手不住发抖,便是她极力镇定,此刻也镇定不了了,她瞳孔紧缩,一目十行的扫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头顶,末了艰涩的看了蔚池一眼,又看向陈氏,顿时心如死灰。
见蔚池一脸云淡风轻的看着她,陈氏是满脸的好奇,但因为害怕蔚池与雷雨雩,却有抿紧了嘴唇死死压抑着什么,孔氏痛苦的闭了闭眼,随后眼中迸发出几许疯狂之色。
只听撕拉一声响,原本被孔氏拿在手中的纸张已经被撕成两半,孔氏似乎尤不解气,随着她手中的动作加快,这账目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碎屑。
厅中诸人,除了蔚池几个,包括陈氏与金桂几个,面色都有些愕然。
“二婶这是何意?”蔚蓝眉目含笑的看向孔氏,她就知道老爹会给孔氏一个大大的惊喜,也知道这惊必定大于喜,但却不曾想,孔氏会被刺激得不管不顾起来。
原本按照孔氏的脾性,是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的,想来是自己方才插刀到位,如今这账目又太过清晰了然,这才会让孔氏发了疯,可她难道不知,老爹既然能查出来,她撕得了这一张,也会还有下一张么?
孔氏强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面目有些狰狞的看向蔚蓝,恨恨道:“大人说话,哪有小姑娘插嘴的道理,难道你娘活着的时候,没教过你规矩!”
“你这臭女人,给老子闭嘴!”蔚蓝与蔚池还没发怒,雷雨雩拍桌而起,当即杀气森森的看向孔氏道:“你若是不想活了,老子不介意脏了自己的手亲自送你下地狱!”
孔氏吓得一个瑟缩,定了定神,又毫不惧怕的回望过去,她心中清楚,就算不为了肃南王府的名声,在大房与二房分家事情没掰扯清楚之前,雷雨雩也不可能当着满屋的人杀了她;便是要杀,也只可能是暗地里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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