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中屯卫的衙署,韩林满怀心事的往石坊街走。
他们回到锦州城以后,韩林便跟着昏迷不醒的金士麟去了赵率教的府上,盘桓了约有半日,至今方回。
韩林的形容枯槁,精神有些憔悴,甚至连身上的棉甲都未曾脱下,棉甲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尘土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前胸后背都是斑斑黑红。
这一场偷袭得手冲阵而回的代价有些大,出去的四十三人中,有三人在途中中箭坠马,连尸首都找不到,其他或轻或重地也伤了个七七八八。
至于队官们,金士麟重伤,只剩下半口气吊着,高勇左臂中了一箭,箭矢贯穿了皮肉,好在没伤了骨头;李柱前胸被砍了一刀,即便有布面甲防着,也被豁开一条深深的口子。
韩林虽然在这场战斗当中没有负伤,但之前在驰援西墙时未愈的伤口也被撕裂,此时正在隐隐作痛。
这么算下来,韩林这个贴队可以说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代价太大了……
韩林叹了口气。
他低着头,刚刚走到巷口,猛地一怔,随后止住了脚步。
他们居住的这条巷子,此时已经站满了人,吵闹异常。
等到韩林出现在了巷口以后,又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人群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提着装着鸡蛋的篮子,有的头上顶着个篓子,有的抱着罐子、有的双手捧着个簸箕。
怔在原地的韩林,迈开步低着头,沉默的走进了人群当中。
所有人都侧过身,让开一条路,韩林从中走过,人人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身影一动。
韩林来到自己住着的院门前,回头望了望,见人群也跟了上来,正翘首似有所盼。
韩林用手连扣了三下门板。
听到这个密音后院门稍稍开启了一条缝,二狗子贼眉鼠眼地透过门缝向外张望,看到是韩林,这才稍稍开启了一个人的身位,准备让他进院。
“少爷,门外全是人,俺不敢……”
韩林摇了摇头,止住了二狗子的絮叨,随后将院门全部推开,满院的痛吟叫骂声传入耳中。
韩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扯着嗓子大喊:“里面能他妈动的,都到院门口集合!”
听到这一声大吼,里面呻吟叫骂声立马就不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嘈杂的脚步声。
而韩林身后的人群,听到这声大吼也猛地爆发出一片欢呼,原本沉寂的巷道再次热闹了起来。
“这是……”
毫发无伤的徐如华当先来到院门前,看到门外也是一愣。
自从回到院中以后,一直被韩林“拘押”在此地李郎中又开始忙活了起来,而院内的声音将巷外的声音全部遮住,因此大家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徐如华之后,是胳膊上被裹满布条的高勇和搀扶着他的陶国振,看着外面的情景吓了一跳。
胸前缠着布条的李柱在一个战兵搀扶下也来到了门前,看着外面嘴巴都已经合不上了。
给李郎中忙里忙外打下手的杨善和张孝儿出现在了门前,瞪着眼睛面面相觑。
然后是稀稀拉拉来到门前的战兵们,他们有的身上的血迹还没清理,有的互相搀扶着看着门外的场景,神情中都有些茫然,甚至不知所措。
连郭骡儿、潘野、赖麻子这几个不属于战兵序列的人也来到了院门口,看着门外有些羡慕。
除了起不了身的,韩林整个贴队几乎都在这里了。
看着与之前意气风发、横成岭侧成峰的队列相比,如今这队列实在有些歪歪扭扭,甚至有些人在不顾纪律的发出声响。
那是忍不住的痛吟。
看着队列,听着声音,韩林心中一痛。
但他又感到十分的自豪。
因为门外所有人都十分崇敬地看着这些他们过往瞧不起的军汉、杀才。
一道道目光那么炽热,甚至盯得一些战兵有些不好意思歪过头去,不敢去看门口的人群。
“韩大人!”
一个老头来到韩林面前,躬身作了一个深深的揖,随后对着韩林继续说道:“老朽为石坊街里正,平日里韩大人军务繁忙,不敢叨扰。”
接着这里正直起身子,看向了韩林身后的人群继续说道:“韩大人及各位军爷在锦州城头奋勇杀敌,保我百姓家园;而后又驰骋百里斩将夺旗,于城下扬我国威,其奋其烈,其忠其勇,日月鉴而天地表。”
里正微微一招手,便有一个小厮递上一支酒碗,另一个小厮则拎着一个酒坛子将酒碗满上。
转着酒花的酒碗被里正端着,随后又递到了韩林的面前,里正看向韩林,高声说道——
“韩大人及众位军爷,乃我石坊街的表率。知道众位回来,群情涌动,除了我石坊街的街坊邻居以外,还有其他坊市的百姓也闻讯而来,老朽不敢相阻,又怕耽误军爷们疗伤,只让一些人代表。”
似乎要印证老里正的话一般,一个抱着一只活鸡的妇女喊道:“对,俺从栅栏坊来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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