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送走皇帝后,便不再多言。李知景也神色紧绷,匆匆往兵部方向走去。
姜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些许复杂的情绪。
那个少年已不像从前那般总是围着她转,言语间也不再有那些克制的情愫。
如今的李知景,没有了往日的轻快活泼,脸上也很少再见笑容。
她犹记得,平南侯身故后,李知景便愈发沉默寡言,变成了个久居军营沉稳冷厉的将军。
姜娩目光微微沉了沉,侧身看向一旁的太师。
——今日这一出,她本是想救下闻浅,却没想到成了段知安的垫脚石,顺势让他支开了李知景。
此战无论李知景是死是活,闻浅终归是在他这里了。
从前只觉得段知安善于算计政事,没想到一旦染上私情,竟也是如此不择手段。
可闻浅是平南侯府世子妃,按她的性子也不可能和离,难不成段知安还要强留?
“姜小姐在想什么?”
他突然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姜娩回答:“我在想,太师这样袒护世子妃倒叫人多想。不过又想到您毕竟是舅舅。”
段知安笑了笑,没有搭话。
二人并肩走下台阶。
姜娩又忍不住说道:“不过太师此计着实高明,若换作旁人,我倒要觉得是想借机除掉李知景了。”
段知安听着她略带嘲讽的话,不慌不忙地开口:“在下与将军无冤无仇,为何要将其除掉?此计虽为险招,但将军是有福之人,定能全身而归。”
姜娩冷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封聿关如今战局不明,确实是一场生死未卜的赌局。
她不知道段知安心里是否真有“李知景定能全身而归”的笃定。
还是说,他就是想借此除掉闻浅的夫婿。
毕竟他这个舅舅,对闻浅的心思......
罢了,姜娩摇摇头——
反正闻浅的心里,只有李知景。
而她也记得,李知景从封聿关全身而退。
收回思绪,她转眸望向四周。
金瓦红檐,雕梁画栋,巍峨森然的宫墙,透着与世隔绝的冷意。
前世的她身着凤袍,执掌后宫,俯瞰万里江山。
可最后才发现,这皇城,赐她荣光,亦赐给她大梦一场。
段知安见她左顾右盼,只当她是好奇。
“姜小姐若想游览,还请自便,在下有事,就不送了。”
姜娩收回视线,转头问:“太师是要去见世子妃吗?”
“嗯。”
“可否带我一起前去?”
段知安没有说话,提步往前。
宫中长廊蜿蜒,寒风穿堂而过。
扫雪的宫人见到段知安都跪下行礼。
姜娩跟在他身后,沿着回廊行至昭阳殿偏殿。
正欲踏入殿内,她余光瞥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过。
是闻茵。
跟在两个公公身后,看着步履匆忙,神色带着几分慌乱。
姜娩微微蹙眉,问:“闻氏落罪应当收押,为何她还能在宫内行走?”
段知安瞥了一眼,冷冷道:“太后想保人,自是有法子的。”
他说完脚步加快,几步就与她拉出距离。
姜娩收回目光,快步跟上。
踏过长廊,她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突然发问:“这条路……是泥犁台去的,世子妃的身份,怎会被收押在那等下人狱中?”
段知安脚步微顿,转头看向她:“我何时说过是去泥犁台?姜小姐怎会认得宫里的路?”
姜娩对上他的目光,心头微微一紧,随即勾唇笑了笑,语气轻松:“太师没说,可皇宫中少有阴森森的地方,我便猜测是泥犁台,没想到猜对了。”
她随意一笑,将话岔了过去。
段知安意味不明地盯了她片刻,未再多言,继续往前,很快便到了泥犁台外。
贵胄之狱通常在思愆(qian)塔,对位高者,刑部甚至会另行安排起居,似与软禁无异。皇帝碍于情面,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闻氏此次竟都是被打入泥犁台,且单独关押,彼此之间无法取得联系。
看得出皇帝这次被气得不轻。
牢狱之中,火光昏沉,铁栏森然。寒气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周遭冷得像个冰窖。
这泥犁台在背阴地,缺衣少粮,寒冬时节冻死人犯是常有的事。
姜娩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这才明白段知安为何在大殿上如此着急。
这地方的看守极少见到权贵,一看到太师驾到,便是笑着脸迎上来。
“小的见过太师,太师今日......”
“开锁。”
“是是是,小的收到消息了,这就开。”
门锁咔哒一声,烛台的光从缝隙中落入暗黑的狱屋。
姜娩抬步跨入,一眼便看见了角落里的闻浅。
她勉强算得上是整洁,但才短短几日,整个人已经瘦削得厉害。听见动静时,微微一颤,缓缓抬头。
目光交错的瞬间,她像是没反应过来般怔住,随后看清来人,眼眶倏然泛红,声音发颤:“娩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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