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萧是带着伤离开陈司言家的。

因为他的不停追问，导致陈司念再度精神崩溃，陷入疯癫。

陈司言没忍住动手打了他。

陆尘萧没有还手。

他理解陈司言关心姐姐的心情。

但也只是理解罢了。

比起陈司念的精神状态，他更关心自己妹妹的下落。

人都是自私的。

或者说，他是自私的。

由于陈司念的中途失控，陆尘萧只得到了一些零散的信息。

——清欢是被拐卖到那个村子给人当童养媳的。

她见到清欢时，年仅15岁的清欢已经成了两名孩子的母亲。

大的不到一岁，小的还未出生。

至于村子的具体位置，陈司念没能说清楚，只说出了大致位置。

离开陈司言家后，陆尘萧没有片刻犹豫，直接联系了当地的派出所。

然而对方却以“没有确凿证据和详细地址，无法出警”为由拒绝了他。

陆尘萧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找清欢的下落。

于是，他给慕兮打了个电话。

他想要告诉她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离开映城，没办法陪在她身边，他想要叮嘱她自己不在时要好好照顾自己，结果却无人接听。

他害怕极了。

虽然知道现在的治安环境要比以前好很多，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担心起来。

——自从七年前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导致了妹妹的失踪，陆尘萧在这方面便有了阴影。

慕兮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妹妹，更是他想要保护和赎罪的人。

如果她也出了什么事，那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

他欠的债，已经够多了。

是以，当他赶到慕兮家并确认了她的安全时，到嘴的关心变成了责怪。

他不是真的怪慕兮没有及时接听他的电话。

他是怪自己没办法时刻陪在她身边保护她。

为慕兮煮面时，陆尘萧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清欢。

清欢很喜欢吃面，尤其是他煮的肥牛面。

和慕兮一样，清欢每次吃面时都会毫不吝啬地夸他煮面好吃，夸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陆尘萧自恋臭屁的性格，有一半都源自清欢平时的各种吹捧。

字都认不全的年纪，清欢却一笔一划地把陆尘萧写进了日记。

[哥哥今天又给我煮面了，真的好好吃！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妈妈说哥哥快要高考了，让我不要没事不要去打扰哥哥学习，可是我真的很想和哥哥一起出去玩。]

[妈妈说撒谎的孩子是坏孩子，但我觉得哥哥不是坏孩子，因为哥哥对妈妈撒谎是为了带我出去玩。]

[哥哥说他想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哥哥这么厉害，他将来肯定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医生。]

……

每每想起清欢的日记内容，陆尘萧总是会忍不住陷入悲伤。

他甚至都不敢想，清欢现在是否还记得他、是否会在心里怨恨他。

如果那天不是他在游戏厅停留了过久的时间，清欢就不会走丢。

于是，他抱着侥幸的心理问慕兮：“如果，你身边亲近之人有一天伤害了你，你会选择原谅他吗？”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中有数。

但他还是听听慕兮的看法。

因为他不仅伤害了家人，还伤害了眼前这个女孩。

如果将来某天，慕兮发现了他的秘密，又该如何看待他这个“哥哥”？

她会原谅他吗？

慕兮的回答还算中肯，却不是陆尘萧所期待的。

那一刻，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耻。

——他居然妄想慕兮会原谅自己。

更确切地说，他居然妄想那些被自己伤害过的人会选择原谅自己。

原谅他？

凭什么。

陈司言的短信是在慕兮进屋写作业后发来的。

短信内容很简洁——嘉平市清河镇清河村。

陆尘萧夹着香烟的手指颤了颤，他下意识地点击了拨号，却又在电话即将拨通时选择了挂断。

打过去说些什么呢？

说谢谢？

还是说对不起？

好像怎么说都差点意思。

真奇怪，自己明明不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啊。

[尘萧，作为朋友，我真心建议你抽空去医院挂一个心理科看看。你现在的问题真的很严重，你也是学医的，应该知道情绪对一个人的身体影响有多大。]

这是他前些天参加同学聚会，一位学心理的朋友对他说的话。

许是怕他觉得太熟而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心结，对方只说让他去医院挂个心理科，并没有直接推荐自己的心理诊所。

陆尘萧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复的。

他只记得自己当时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再等等，再等等。等找到清欢；等自己不再对慕兮抱有兄妹以外的幻想。

等所有的罪恶一笔勾销，他再去看医生。

他这样的人，就该饱受折磨。

精神折磨也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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