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僵立半天,没有动弹,好像凭空被抽走了些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霍青山叹口气,出声问她:“真的想清楚了?”
他向前一步,几乎抵到床架,一只手撑在床沿,俯身前倾,黢黑的一双眸子定定凝视着她,越来越近,周身的压迫感似有若无。男人加重语气道:“不管后果如何,都不后悔?”
孟呦呦也看着他,目光坚定、眼中没有一丝惧意,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想清楚了。”
见此,男人敛去眉宇间的凛色,随即跟着点头:“好。”
他似在自言自语,仅片刻后,又小声重复一遍:“好。”
趁他微抬眸时,孟呦呦飞快看过去一眼,能窥见他眼里的锐利和焦灼都淡了,剩下点空茫的澄色,像大雨后落定的尘埃。
再然后,就见他很快整理好情绪,从作训口袋里掏出一支略粗于钢笔体积的手电筒,重新望过来时,目光绵长而温柔,对她说:“既然决定了,那就面对问题,想办法解决问题。脑袋侧过去一点,让我看看你的耳朵。”
这种温柔同他刚才劝解她时的那种温和还不太一样,孟呦呦敏锐地察觉到了。反倒是现在这样的霍青山,孟呦呦其实更加熟悉,他以前和她恋爱的时候经常就是这副模样。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这样的他了。
重逢以来,几次和他短暂的相处中,孟呦呦都能感受到他的身上仿佛镀着一层有形的边界,棱角成形,存在感太过明显,孟呦呦怎么可能看不出他想和她保持距离。
正因如此,才觉得怨恨,怨他这般轻松自如地放下,更恨自己做不到像对方一样心如止水、游刃有余。
那条边界线大多数时候界限分明,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安分地各自恪守一方,互不僭越。
然而,再怎么清晰的线条偶尔还是会模糊成渐变的图层,允许她迈过去一点,但这次却是他主动踏了出来。
见她不动,只一个劲地睁眼看着自己,目光呆呆的,眨都不眨。霍青山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无奈,紧接着又从作训服内袋掏出一小瓶透明液体,拿在手里晃了晃,低声道:“帮你洗耳朵。”
孟呦呦敛了下眸,“我前几天用盐水洗过,效果不太好。”
“嗯。”霍青山走过去,将墙边堆着的空弹药箱搬了两个过来,垒在靠床的地面上,然后极自然地在床边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含糊其辞答:“这个和那个不一样。”
孟呦呦追问:“哪里不一样?”
“这个更干净。”
说了跟没说一样。看出他是在刻意回避,孟呦呦没再坚持细究,随即配合地轻轻将脑袋挪了过去,侧躺着,枕在了他的腿上,侧脸柔顺。
对于这个姿势,显然超出了霍青山的预料,并不是他最初设想的方式,男人的眸光跳了跳,不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默许了这种形式的接触。
霍青山打着手电筒,仔细察看孟呦呦耳道里的情况。装盐水的玻璃瓶放在木箱上,男人拧开盖子后,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点火器,他将注射器的头部对准火焰烤了几秒后,又迅速移开。
“手怎么了?”孟呦呦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一块接近于棕黑的皮肤,表面鼓鼓囊囊的,边缘翘起来一点,颜色最深的地方,能看见几处皮肤皴缩了起来。
“昨天出任务,不小心弄的,不碍事。”极轻描淡写的语气。
霍青山继续着手头的动作,微微倾身,将注射器探进玻璃瓶,期间怀里的人似乎动了动,他不禁出声敦促:“快点找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待会清洗的过程中就……”
孟呦呦伸手轻轻环抱住他的腰,感受到男人的身形似乎僵了一瞬,便再无别的反应了。
“……不能乱动了。”他顿了顿,照常把后半截话补全,声音里听不出波澜。
于是,她又得寸进尺地慢慢收紧双臂——嗯,窄了些。脸颊也紧跟着贴了上去。这一刻,她放弃了思考,没有顾虑旁的任何,只顺应自己的内心,完全地跟随心之所向,这个人的气息和怀抱,是她此时此刻所眷恋的。
“霍青山,我们都要好好的,一起好好的活着回去。”孟呦呦缓缓闭上眼睛,抱着他轻声说。
等了几秒,头顶上方响起一道肯定的男声:“好。”这句,全然不似他刚才一笔带过伤情时那般随意口吻,更像是应诺。
霍青山手上的动作自始至终没有停顿,待一系列准备工作就绪,他不忘再次提醒:“要开始了,我腾不出手去固定你,所以待会千万别动。”
“噢。”孟呦呦答应下来。
男人的右手缓缓推进注射器,孟呦呦立刻感受到有水流注出,缓缓淌进内耳道,很温和。
他的动作很慢很细致,比孟呦呦之前几次给自己清洗耳道时要小心得多,那样的呵护备至,会给人一种被格外珍视、用心对待的幻想。
整个过程持续了多长时间,孟呦呦压根没去留意。
因为她的感官,正渐渐被滚烫的体温、胸腔内过分强烈的窒闷感和劈头盖脸的晕眩感所占据,身体却越来越烫,脑袋越来越沉,之前本就是强撑着精神和他对话,耗费了一波力气,现在呢,就连动动嘴唇都觉得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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