颦儿低声道:“死了也好,倘若活着,二人身份地位也不相配,圣上绝不会允许咱们主子嫁给一个江湖草莽,照她这般用情,少不得要生出一段梁祝故事来。”
苒儿啐了一口骂道:“呸呸呸!莫胡说八道,主子长命百岁!”
二人正说着,床榻上的惠庆公主猛然惊醒,大叫道:“来人。”
颦儿忙起身入殿道:“殿下,奴婢在。”
惠庆公主瞪着微微泛红的眼睛说道:“传裴子建来,我要调兵去青州!”
文礼胡同住户不多,平日里素来冷清,少有生人经过,林梦安出门时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巷口,等买菜回来,人还站在原地,于是好奇多看了两眼。
这人有些古怪,从后面看去,身着锦绣白袍玉带,背影清瘦,虽少了一条左臂,但比例匀称,应当是个俊俏的年轻人,等转到正面,便看到他脸上戴着半边青铜面具,直愣愣盯着自己。
林梦安吓了一跳,正要快步回家,却听身后传来男人声音:“姑娘,是叫林梦安吧?”
胆小女婢脚下步伐更快,恨不得飞跑起来。男人紧走几步跟上,正要说“姑娘我并无恶意”,却见对方真的飞快跑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姑娘率先回到宅院中,砰的一声关上大门。男人站在门口摇了摇头,推门而入。
林梦安握着笤帚站在正厅门外,眼见来人竟如此大胆擅闯民宅,便惊慌大叫道:“老爷,老爷,有人闯进来了!”
许经年打着哈欠从卧房走出,看看门口的面具男人,再看看林梦安,笑问道:“你怕什么?”
林梦安略微镇定了些,指着面具男人道:“他不像好人。”
许经年又笑道:“他的确不是好人,你看那面具下的半张脸,是没有皮的,被他自己硬生生剥下来了。”
林梦安一脸惊骇道:“这人为何要将脸皮剥下来?”
许经年说道:“为了救一个被火烧伤的废人。”
男人站在大门外,咧嘴笑了笑,甩甩左边空荡荡的袖子走进院中,许经年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顺着脸颊哗哗流了下来。
在京中安顿下来以后,许经年便飞鸽传书至桂林,召在雁山派修养的谷才入京。
丁修杰死活要跟着,谷才不允,倔强少帮主便每日吃住都与这独臂面具客一起,生怕对方不辞而别。
两人斗智斗勇许久,最终还是被谷才找到机会,留下书信悄悄溜走。
故人再见,相顾无言。林梦安炒了一桌菜,又摆上两坛秋露白,谷才正要皱眉,却见许经年又从身后拿出一坛括苍金盘露,于是便笑道:“还是你懂我!秋露白太烈,金盘露才是小酌上品。”
二人举碗,一干而尽。
谷才大悦,张口吟道:“空传仙掌擘青霄,可似真珠泻小槽!白露白云都不要,温柔乡里探春醪!”
许经年笑道:“如今手也断了,脸也毁了,温柔乡怕是难找了吧!”
谷才继续狂饮,举着空碗说道:“你懂个屁!这世道,只要有银子,管你少了半张脸皮还是断了一只胳膊,照样风花雪月!如今多好,再也没人笑我天生阴柔不似男子了!”
许经年神色黯淡下来,看到桌上装满金盘露的大碗,便将头凑到上方,盯着碗中面孔幽幽道:“我清醒时从不敢看水缸、河流,因为一瞧见这张脸,就会想起那日,想起你挥刀从脸上剥下皮肉的样子。”
“啰嗦,平白无故说这些作甚!我看你这般婆婆妈妈倒像个娘们!”谷才笑道。
林梦安坐在旁边不敢出声,谷才仔细端详她了半天,啧啧称奇道:“果然如你信中所说,有八分相似。”
“你们说的可是那个叫‘怀安’的姑娘?”林梦安好奇问道。
谷才转头向许经年问道:“你连这都对她说了?”
许经年饶有兴致地瞧向林梦安,姑娘不善与人对视,低头摆弄衣角说道:“晌午来了一队马车,车厢里下来的姑娘是这么说的。”
许经年边饮酒边问道:“那人手上可拿着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剑鞘雕有花纹,剑柄处以黑绳缠绕?”
林梦安低声道:“挂在马车上。”
许经年笑道:“下次你见到她,该问公主殿下安好。”
林梦安吃惊道:“你说她是位公主?”
谷才放下手中空碗,敲着桌子解释道:“是长公主,所有皇子公主中最有权势的那位。”
想到白日里蛟龙还将她吓了一跳,姑娘又心神不宁起来。她是个极胆小的人,也就在富乐院被逼急了硬气过一回,平日谨遵“与人为善,莫惹事端”的处事之道,走路遇到生人都要避到墙角,如今一下与长公主有所牵连,自然寝食难安。
许经年不去理会她,与谷才举碗痛饮,天色渐暗,二人兴致不减,干脆提起酒坛跃上屋顶,躺在斜顶上边喝边闹。
桂林一别,已过数月,当初许经年不辞而别,雁山派上上下下发疯般找遍周遭府县,连带靖江王府和奉国将军府一起,将广西闹了个天翻地覆,直到自东胜卫而来的信件寄到,这才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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