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阴沉，似乎是暴雨将至，正值秋冬交际，树上的枝叶早已泛黄枯萎，风轻轻一吹就尽数落下。

地面上的草也青黄相接，虽有衰败之象，但看起来还是那么坚韧不拔。

玄明依旧是穿着单薄的袈裟，背着一个破旧粗糙的背篓。

他走在这个地方的一条不知名的小路上。

泥巴路上到处都是马蹄留下的坑洼，四周鲜有人烟。

当他进入这个国家时，就发现了这里人丁稀少，有时走上一整天就不见得见到一个人。

若有，也是年近古稀的老妪。

据他探听的少量消息，这个国家正在和与他相邻的另一个国家发生战争。

两国据说是几十年的宿敌，矛盾一直未能平息。

而且这两个国家势均力敌，谁也不能说稳稳压对方一头。

各地的男丁，但凡健壮一些，几乎都应召入了行伍。

许多人还劝玄明赶紧离开这，以免被抓了壮丁。

玄明本也想尽快离开，但他却发现，如果自己要往西走，那必定会走过一条两国的战线。

那里频频发生战争，却也没办法绕过去。

小玄明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可是走了好久，只能得见地上参差不齐的马蹄印，倒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兵马。

但同样也见不到任何一户人家可以化缘借宿。

可以说，有的田地，哪怕荒芜也罕见种有庄稼。

玄明不由得疑惑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战争，才能出现这种人丁凋零，土地荒芜的景象。

他已经很饿了，但找不到地方弄点吃食，也就只能继续走。

此刻，天已近傍晚，玄明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林子前。

这林子不算很大，上面的枝叶也都有所凋敝。

这种凄凉的景象，不免让他轻声叹了口气。

“阿弥陀佛。”

随后，他抬步踩上了枯枝，往前走去。

“咔滋咔滋”的声音显得十分的刺耳。

而玄明身上老旧的黄红袈裟也十分醒目。

不过好在他刚走没多远，便看到了树林尽头。

就在这时，一阵阵冲天的喊杀声，刀剑碰撞声，马匹嘶叫声，一股脑的全部传了过来。

玄明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了自己似乎碰到了士兵们正在打仗。

他没有慌乱，而是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向林子的边缘。

映入眼帘的是，两只穿着不同模样铠甲的士兵们正交杂在了一起，尽力杀敌。

几乎每刻都有士兵倒下。

他们脚下的土地灰尘扬起，但又布满了血红色，血液似乎已经侵入了泥土里。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玄明双手合十，小声念起了佛号，随即为他们默念往生咒超度。

这两支队伍人数不多，应该都在千人左右，看来是一场不算大的小规模战争。

两个将领实力不分上下，他们周围几乎没有士兵，在只有他俩一刀一剑尽力拼杀。

这还是玄明第一次见凡间发生战争，他虽见不得这种事情，但是深知自己并没有调和国家之间的矛盾的能力。

若是放在西行以前，他没准还能颇为自得的前去调停。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有些事并非人力可及。

自己大慈大悲的说辞，也不是任何时候都管用的。

因此，他也就仔细的看着，嘴上不停地念着往生咒，想着为他们进行超度。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玄明没见过战争，也不知道哪方胜利，只见双方都齐声喊撤，两批兵马朝相反方向退去。

但地上陈列的尸体也可以看出，他们几乎都折损了不少人。

玄明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些懵了，为何这些人不留些人来将其安葬？

就这么放在地上，任其腐烂，被鸟雀啄食吗？

这有些太过残忍了。

细数着地上的尸体，玄明沉思一下，决定自己动手替他们下葬，也算做了件好事。

但就当他准备从树后走出来时，远处忽然出现几个矮小的褐色身影，从林子的另一边跑了过去。

玄明见状收回了脚步。

那是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孩子，不知他们从哪钻出来的，他们拼命的跑向刚刚平息厮杀的战场。

熟练地将散落的的刀剑，弓箭及铠甲等都收集了起来。

有些还从士兵的身上摸到了干粮，水和银两。

玄明极为好奇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按耐不住疑惑，便抬步缓缓向前。

“阿弥陀佛，请问各位小施主，你们在干什么呢？”

玄明声音不大不小，却将那些孩子吓了一跳。

每个人都没听到玄明走过来的声音。

几个孩子手上抱着的刀剑弓箭一下子掉了下来，发出剧烈的声响。

一个年长的孩子忽然叫道：“大家别慌，他不是士兵！”

随后，那名年纪最大的孩子看着玄明问道：

“喂，你是干什么的？”

玄明双手合十，低头道：“阿弥陀佛，小僧玄明，是西行的和尚，途经此国，又见了刚刚那一幕，有些好奇，各位小施主，你们收集这些兵器干什么？”

“换……换吃的。”

一个孩子抹了把鼻涕说道。

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忽然瞪了他一眼，道：“就你话多！”

他又看向玄明：“你为什么敢来这里？就不怕被抓壮丁吗？能逃赶紧逃吧，万一被抓了，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玄明微微颔首：“谢谢小施主提醒，小僧记得了。

只不过小僧还是很好奇，这些兵器真的能换到吃的吗？”

年纪最大孩子没有回答他，看了一圈零零散散的五六个孩子。

“都别停下，等会儿他们就要回来了，不想挨打挨骂就赶紧下手！”

随即，他也弯下腰去摸离他最近一个尸体。

“两个国家都在打仗，这些兵器都是紧俏的东西。

但他们都在小心提防对方，不可能打完仗，立刻回来收拾。

所以我们就收集起来，拿到他们军营换点吃食。

因为都怕我们把东西送到对面，所以一般不会不给。

但若是被他们撞到，就麻烦了，人多的情况下，我们大概率会被抓回去，变成马童或者是药童之类的苦力。”

年纪最大的那名孩子自言自语道，但仿佛是在解释给玄明听。

玄明微微动容，他也深知这些乱世孩子的不容易，轻声念了声“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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