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亚娟站在厨房窗前,望着玻璃上蜿蜒的雨痕发呆。
灶台上的砂锅里咕嘟咕嘟炖着莲藕排骨汤,这是儿子陆阳最爱喝的汤。
自从半年前儿子参军入伍,这锅汤就成了每周五的保留节目。
"又在发什么呆?"陆小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特有的严肃。
"锅里的汤快好了。"柳亚娟转身关掉燃气灶,"阳阳来信说他们新兵连这周末搞野外拉练。"
陆小军哼了一声,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猛灌一口:"部队的事你少操点心。"
"我就想去看看他。"柳亚娟的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雨声,"建军节都不让探亲,这都快半年了......"
"不行!"陆小军突然提高嗓门,啤酒罐重重砸在桌上,"我上次去武装部办事,张部长特意交代过,新兵训练期间严禁家属探望。"
柳亚娟攥紧围裙的手微微发抖,她想起儿子入伍那天的情景。
火车站台上,陆阳穿着崭新的军装,肩章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当列车启动时,他突然转身敬礼,军帽下的脸庞还带着稚气未脱的红晕。
"他才19岁,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家......"柳亚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男人总得学会长大!"陆小军抓起桌上的衣服就要出门,"我去集团指导工作,晚上不回来吃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玻璃上的雨珠纷纷滑落。
柳亚娟望着空荡荡的餐桌,排骨汤的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白雾。
她摸出藏在围裙口袋里的车票,那是今天早上偷偷买的去徐州的硬座票。
第二天清晨五点,柳亚娟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
她往帆布包里塞了两罐牛肉酱,这是儿子小时候最爱抹在馒头上吃的。
临出门前,她又往包里塞了团毛线——打算给儿子织件毛衣,听说北方的冬天特别冷。
雨还在下,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
柳亚娟刚走到巷口,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疯了?"陆小军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大半夜的要去哪?"
柳亚娟攥紧帆布包的带子,不敢回头:"我要去看阳阳。"
"胡闹!"陆小军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部队不是菜市场,说进就进!"
"我不管!"柳亚娟猛地甩开他的手,"就算见不到人,我也要去看看他生活的地方。"
陆小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跟我回去!"
"放开我!"柳亚娟挣扎着,帆布包的拉链突然崩开,牛肉酱罐子骨碌碌滚到雨地里。
"够了!"陆小军突然吼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以为我不想儿子?那天在火车站,我躲在柱子后面哭了整整十分钟......"
柳亚娟愣住了,她从未见过丈夫如此失态。
陆小军别过脸,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阳阳临走前给我发了条短信,说'爸,别让妈担心'。你要是这么贸贸然去了,他心里能踏实吗?"
柳亚娟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想起儿子入伍前一晚,父子俩在阳台上喝啤酒的情景。
陆小军拍着儿子的肩膀说:"到了部队要听话,别给老子丢脸。"
而陆阳红着脸说:"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雨越下越大,两个身影在巷口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陆小军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上车吧,我送你去车站。"
"真的?"柳亚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有个条件。"陆小军发动汽车,雨刷在玻璃上划出弧线,"到了徐州,咱们先去武装部问问情况。"
柳亚娟点点头,眼泪滴在车窗上,和雨水混在一起。
她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树木,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也许这次去了,就能解开她心中所有的担忧。
五个小时后,他们站在徐州某部队的大门前。
哨兵查验了证件后说:"新兵连正在野外驻训,具体位置保密。"
柳亚娟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陆小军默默递过纸巾,然后转向哨兵:"同志,能不能帮我们给陆阳捎句话?"
"请讲。"
"就说......"陆小军清了清嗓子,"就说家里的老母鸡开始下蛋了,等他过年回来炖鸡汤。"
哨兵敬礼后转身离去。
柳亚娟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破涕为笑:"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
陆小军挠挠头:"刚才现学的。"
两人相视而笑,雨不知何时停了。
远处传来隐隐的口号声,整齐而嘹亮。
柳亚娟闭上眼睛,仿佛看见儿子穿着军装,在阳光下昂首挺胸地走过。
"咱们回家吧。"陆小军轻声说。
"嗯。"柳亚娟挽住丈夫的胳膊,"回去我给你炖藕汤。"
夕阳的余晖穿过云层,洒在他们回家的路上。远处的军营里,又传来一阵整齐的踏步声。
柳亚娟知道,她的儿子正在那里茁壮成长,而她和丈夫之间的裂痕,也在这场雨中悄然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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