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正从天际与山谷的交界处无声地漫上来。白日里震耳欲聋的炮火已然沉寂,只余下硝烟特有的辛辣气味,固执地渗透进空气、泥土,乃至每一道岩石的缝隙。阵地上,弹坑如大地的伤口,深浅不一地陈列着,积水倒映着最后一丝天光,泛着冷冷的铁色。那几面被炮火撕裂的旗帜,在渐起的晚风中,发出时而急促、时而绵长的猎猎声,像一曲为阵亡者低徊的挽歌,也像为胜利者擂响的不屈战鼓。
江副参谋长踩着松软、混杂着弹片与焦土的地面,走向阵地前沿。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还残留着白日里剧烈厮杀的余温与震颤。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指间捻了捻,粗糙的颗粒感混合着未散尽的硝磺,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这不是溃败的狼藉,而是一种经过精密计算和坚定执行后留下的战场“清空”。散兵坑边,被刻意留下的几个空罐头盒,摆放的角度看似随意,却隐隐指向敌方可能来袭的方向;几处关键地段的伪装网下,掩体工事完好,甚至能看出有人刚刚驻守过的痕迹——那是为迟滞、迷惑追击之敌而设的“幽灵哨位”。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撤离时才会留下的独特印记,每一步都透着冷静的战术思维。
通讯器中的报告已经结束,但连长那混合着疲惫与释然的声音,似乎还在他耳边萦绕。“无一伤亡”四个字,此刻重若千钧。他眼前仿佛不再是寂静的阵地,而是白日激战的闪回:年轻的战士们顶着炮火跃进的身影,嘶哑却依旧响亮的呐喊,机枪枪管打得通红、水浇上去腾起的白雾……那些生动的、充满锐气的面孔,此刻应当已在数十里外的安全地带,就着冷水吃着干粮,或许有人在低声说笑,有人则已抱着枪,在警戒的间隙沉入了短暂的梦乡。他们从枪林弹雨中穿过,又将这战场完整地、带着威慑力地“移交”给了寂静和潜在的敌人。这种“走”,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战术宣告。
他并没有立刻去回复那份报告,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不管下达什么样的指令都是毫无意义的,说不定还会破坏掉那种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安宁与平静。而这种安宁和平静可是大家用自己辛勤努力以及鲜血汗水所换取来的啊!所以说对于这次能够顺利完成撤退任务这件事本身来说,给予他们高度赞扬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次行动取得了圆满成功这么简单而已;更重要的一点其实在于这支军队拥有着非常宝贵且难得一见的那种在战场上如何灵活应变以确保自身安全同时又能保护好同伴性命不受伤害这样一种生存技巧还有就是对于每一个战友生命极其珍视的态度等等这些方面综合起来之后才能让整个部队真正做到无坚不摧战无不胜并且其灵魂也可以像他们手中紧握那把枪械一样变得无比强大值得信赖!
他缓缓直起身,望向敌人可能来袭的远山方向。那里一片死寂,只有夜雾开始在林间凝聚。敌人或许正在舔舐伤口,或许在犹疑不定,评估着这骤然寂静背后,究竟是无力的撤退,还是另一个致命的陷阱。他知道,今晚对面指挥所里的灯火,注定要亮到很晚。
他终于拿起通讯器,声音透过电波,传向那片已安然扎根于夜色中的新阵地。“知道了。”他顿了顿,让那份温度自然流露,“告诉同志们,仗,打出了我们军的骨气;撤,显出了我们军的章法。今夜,可以睡个踏实觉。但枪,要放在手边。”
直升机再次发出巨大的轰鸣,桨叶卷起的狂风,将地上那面最大的残旗彻底扬起,它在探照灯的余晖中猎猎狂舞了片刻,又缓缓落下,归于平静。江副参谋长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被夜色迅速吞噬的战场,弯腰登机。舱门关闭,将外界的景象与声音隔绝。机舱内,只有仪表盘幽蓝的光映着他线条硬朗的侧脸。
直升机轻盈地脱离地面,融入无边的黑暗。下方,那片刚刚经历血火的阵地迅速变小,最终成为茫茫群山中一块不起眼的暗斑。而在另一片山谷里,点点微弱的、被严格管制着的灯火,如同大地脉搏中新生的光点,安静而稳固。利刃确已归鞘,但那鞘中低鸣的寒锋,与无数双在夜色中依然警惕的眼睛,正共同等待着,下一个破晓时分的到来。那时,无论出击或是固守,这支军队的意志,都已在这场成功的撤离后,被锤炼得更加坚韧、更加统一。真正的胜负,有时不仅在于攻克了哪个山头,更在于,能否将战斗的主动权与不败的士气,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从始至终。
江副参谋长放下望远镜,镜筒上那层湿冷的水汽仿佛顺着他的掌纹渗进了血液里。远处A区的枪声已完全止息,黄昏的天光在硝烟稀释后显得浑浊而滞重,那最后几声枪响的“余烬”不仅在空气里滋滋作响,更像冰冷的铁锈味,顽固地盘踞在每个人的鼻腔深处。他转过身,指挥所内昏暗的光线在他颧骨上投下刚毅的阴影。他开口,声线是惯有的、磐石般的沉稳,但若有人足够靠近,或许能听见那平稳之下,如同冰层深处暗流涌动的、极其细微的战栗:“李副师长,A区接触已完成。接火顺利,敌军约一个机械化步兵连的先头部队,已按预案被引入三号河谷。计划第一部分,已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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