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进宫的两天后派人接走了轩儿,
她本不想给,但轩儿似乎和来接他的侍卫们很是亲近,一见来人非要阿叔阿伯们抱,她不给,轩儿就用小拳头锤她,边锤边闹,
逆子,
送走拉倒。
沈渊走了,轩儿也走了,沈府一下子空了下来,
她眼看着大娘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成天在园子里摆弄花草,便提议去庙里拜拜。
“拜拜也好,拜拜也好,找观音娘娘拜拜,再找方丈求个签,总能得个说法。”
大娘说话的工夫酒酿关起了车窗,将喧嚷的人声挡在车外,
再过一条街就到东市口了,她不想看到那个甜水铺。
“大娘,闲来无事,在庙里住一阵子可好。”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昭明大道上,
入秋了,正是饮八宝茶的好时节,
打开巴掌大的小罐,往水晶壶里放上三勺,再加两块黄冰糖进去,
水一开,从壶底冒出的泡泡把山楂红枣卷着往上窜,不一会儿甜酸香就弥散在了整个车厢里。
这时叶青小时候最爱喝的,
每晚一从学堂回来就要咕嘟咕嘟灌下一大碗,然后笑眯了眼,把先生刚给的册子递给她,手伸得老长,邀功似的。
八宝茶是她们亲手做的,切红枣的时候还说着,说要是年前能找到就好了,一家人一起过个团圆年,
她甚至想好了,如果真找到叶青,她甚至可以邀请沈渊一起过年,
家人回来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过日子总要往前看。
马车停得突然,
酒酿往前一晃,从壶嘴落下的茶汤甩了个弯,洒一桌子。
“怎么回事?”她敲了敲车厢问马夫,
就听窗外响起喧闹,
“乞丐吧这是...”
“哎呦呦,怎么这么惨,躺路边都没人管?”
“胳膊都没了,腿就剩一条,怎么搞的。”
“给点钱吧,真不容易...”
几枚铜板咣当落进破碗,趴地上的男子脏发蓬乱,抬起头,露出抹布一样破烂的脸,咧嘴一笑,算是道谢了。
天子脚下,盛京百姓哪见过这惨状,有人问男子从何而来,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
男子只是嘿嘿笑,痴傻了一样,问什么都不回,
还好有人见多识广,告诉众人,“这叫采生折割,先拐来大活人,再把胳膊啊腿啊给卸下三两个,牙敲碎,脸上再划上几道,总是怎么惨怎么来,接着丢路上讨钱,讨多讨少都是赚,反正一天喂几口泔水就能活。”
围观众人听得频频抽气,
就听那开口之人叹了声,“哎,基本都是从小拐去的,又是切胳膊又是碎骨头的,十个里能活三个都不得了了。”
“人命不值钱啊...”
围观的散了,不远处雕花马车的车窗被打开一个缝隙,
啪,又瞬间关上。
车厢里,酒酿拍拍车厢,示意马夫快走。
马车继续前行,她只觉身子都软了,
也不知脑子怎么就抽了,她总觉得要确认一眼地上那人才安心,
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胡子拉碴,
还好不是...
还好不是叶青...
...
两人在庙里住下了,
是沈家产业,住持听闻她们要来,早早给安排了朝南的屋子。
吴慧有一半时间是在观音殿度过的,上香,跪拜,磕头,如此重复,直到用尽力气。
刚住进来的时候她们相互间还会说些打气的话,
比如,“都十几年了,肯定不好找。”
又或者,“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嘛...”
是的,好事多磨,否极泰来,飞来横祸让他们一夜之间骨肉分离,个个当牛做马,
一家人吃了这么多苦,该过过好日子了。
吴慧把三柱细香插进铜炉,虔诚地磕了几十个头,实在磕不动了,才到外面石阶上坐下。
秋高气爽,百年古寺的银杏落下叶子,铺了一地的金色。
母女二人肩靠着肩,坐得很近,
“六六,你问过沈老爷关于咱们家的案子不?”吴慧问,
又一片小扇叶子从高处飘落,酒酿目光一直追着,直到叶子落地才开口,“问了。”
“哪个不长眼的判的啊,你知道不?”
“知道。”
“谁...”
“不认识,刚上任的一个小官,想邀功,逮着什么都重判。”
“沈老爷知道吗...关于咱家的案子...”
酒酿自嘲似的笑了声,“咱们小门小户的,他哪有工夫管...”
女人重重地“哎”了声,“也罢...就当咱命不好吧,注定有这么一劫。”
“可惜啊...你娘和容儿没撑到好日子来的这一天...”
是啊,没撑到...
怎么就没撑到呢...
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走的走,散的散了呢...
酒酿盯着一地的金色出神,“叶青从小就有福,他肯定没事。”
她又做噩梦了,
连着三天梦见那个被砍得只剩一条腿的男人,她实在受不了了,差侍卫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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