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跟在阳星身后,脚步刻意放得极轻,脚掌落地时只敢踩着厚厚的、松软的落叶层,借着叶片的缓冲消弭声响,连呼吸都调成了浅而匀的节奏,生怕发出半点窸窣声暴露踪迹。耳朵却竖得老高,像受惊后警惕的兔子般,死死捕捉着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的口哨音符,循着声音的方向奋力往前冲。
不过短短一口气的功夫,口哨声的具体方位已近在咫尺——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他在心里默默估算着距离,每逼近一步,心脏就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一分,连跳动都变得沉重起来,掌心更是沁出了细密的冷汗,滑腻腻地沾着尘土,捏得发白的指节微微发颤。
就在两人距离声源不足十米,连对方呼吸的细微声响都隐约可闻时,方才还清晰响彻林间的口哨声突然戛然而止——那声音没有丝毫过渡,像被一把无形的锋利刀刃骤然斩断在尾音处,留下满林死寂的真空,反倒比先前的尖啸更显诡异。
一名坐在乌木轮椅中的白衣中年男子猛地抬眼,脸上原本沉浸于“指挥”的专注瞬间被惊愕彻底取代,连握着口哨的手指都下意识收紧。他身着一袭一尘不染的月白长衫,衣料是极为考究的云锦,在斑驳的树影下泛着温润的柔光,领口与袖口还绣着暗纹缠枝莲,精致得与这荒僻杂乱、遍布尖刺的铁树林格格不入,仿佛是误入荒野的贵公子。
他的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不见半点血色,连耳尖都泛着淡淡的青,唯有唇上留着一撮修剪得极为整齐的山羊短须,漆黑油亮,衬得下颌线条愈发尖细削瘦。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原本正低垂着,眼睫轻颤,专注地盯着手中那支雕着细密花纹的黄铜口哨,此刻却陡然睁大,眼尾的弧度都因震惊绷直了几分,漆黑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人,像是见了从地底钻出的鬼魅。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另一只手悄然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还裹着几分刻意维持的戒备,微微发颤:“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话音未落,他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显然是又惊又怒,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一翻,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轨迹——手里竟冷不丁多了一支拇指粗细的透明玻璃试管,管中盛着泛着诡异荧光的幽蓝液体,不等两人回应,便毫不犹豫地朝着路人所站的位置狠狠泼了过来!那液体泼洒在空中,划出几道细碎的蓝光,看着美丽,却透着股致命的危险。
“小心!”阳星低喝一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往前冲,却终究慢了半拍。那路人早有防备,方才奔来时便留意到男子膝头放着个精致的木盒,盒中隐约露着试管的棱角,此刻见液体泼来,他几乎是本能地腰身一拧,双腿蹬地借力,一个利落的腾空翻滚,带着风声掠过地面,稳稳落在白衣男子的轮椅后方。
还未等他完全站稳脚跟,身后便传来“噼里啪啦”刺耳的烧灼声,紧接着一股浓烈刺鼻的焦糊味瞬间顺风飘进鼻腔——只见方才他站立的地面,枯黄的铁树落叶已被那蓝色液体烧得发黑卷曲,冒着袅袅青烟,连坚硬的泥土都被灼出一个个细小的白泡,滋滋地泛着诡异的声响。
路人眼中最后一丝对“轮椅之人”的怜悯也彻底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冷厉。他见白衣男子正挣扎着想要转动轮椅扶手逃走,轮椅滚轮在落叶上发出“咕噜咕噜”的急促声响,当即上前一步,左手如铁钳般稳稳按住轮椅靠背,力道大得让轮椅纹丝不动;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扣住男子持着口哨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听到“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节错动声。
“啊——!”男子猝不及防地痛呼出声,声音尖锐得变了调,额角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面颊往下淌。他藏在宽大袖管里的另外两支玻璃试管应声滑落,“啪”的一声重重摔在布满碎石的地面,试管应声碎裂,里面的蓝色液体瞬间四溅开来,落在周遭的铁树叶片上,立刻烧得枝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冒出一缕缕淡蓝色的青烟。
他却顾不上捡拾碎片,更无暇顾及那诡异的蓝色液体,只惊恐地猛地回头,脖颈转动的幅度几乎要拧断,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瞪得溜圆,眼白布满红血丝,死死盯着身后的路人。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此刻更是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所有光泽,哆嗦着开合了几下,却半天挤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破了胆。
路人没有半分迟疑,出手毫不手软。粗糙的手指带着薄茧,快速在男子周身衣物上扫过,指尖一触到硬物便立刻停下摸索确认——从袖管到衣襟,再到腰间的暗袋,每一处都查得细致入微。片刻功夫,便从他衣襟内侧的夹层里搜出一个油布包裹的小巧皮囊,指尖一捏便知里面藏着硬物,打开一看,果然装着几支贴着不同颜色标签的玻璃试管,管内的液体或红或绿,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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