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可以把江氏永远踩在脚底下的机会，一个让老夫人心中对江氏的喜爱降低的机会，吴氏在心中想道。

她决定这一次成功地赢回在老太君心中的位置后，再一鼓作气添一把火，告诉老太君她怀孕之事。

人到了年纪后，总是格外希望子孙满堂，如今太傅府中小辈的确不少，但真正能让长燕堂二老笑口常开的，除了李琨和，就只有江氏那刚出生不久的儿子。

吴氏对后一件事有把握，她能预想到老太君知道她腹中有子对待她如何，会说什么话。

那猜想在脑中快速闪过，等落下后吴氏人已经来到了廊下，进了门去。

江氏的一等婢女奉上茶，江氏依旧温婉，只是那常年挂着笑的面容上此刻已经是愁云布满：

她问道：“嫂嫂今日冒雨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如今全府上下都知祠堂着火一事让老夫人发了大火，嫂嫂不去查为何会失火，反而来了你没我这儿？”

江氏眼波流转，蓦地语气一停，耐人寻味地看着吴氏，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忖度吗？”

吴氏听到这句，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谁要你帮？帮了好让你一回生二回熟从我手里拿走管家之权吗？

日头还没完全亮，不如你再去睡个回笼觉吧！

吴氏在心中虽说了很多，但面上却笑了：“弟妹这话说得，自然是气着老太太了，我这个做二儿媳的才急着查出原因。”

“那嫂嫂可要再努力些了，别等老太太回头都忘了，嫂嫂才堪堪上报。”江氏抿嘴笑了笑，用调侃的话说着让吴氏气短的话。

这是在损吴氏办事效率低下呢。

吴氏嘴角的弧度压了下来，她到底不能像江氏这样装得炉火纯青，一会儿功夫就懒怠再与她兜圈子。

都是千年的狐狸，没有外人，何必还要这样呢。

江氏看到吴氏垂眸端过茶盏并不再笑语盈盈，知道她也懒怠再装。

可她并不想捅破这层妯娌和睦的窗户纸，不然怎么含沙射影让吴氏难受呢。

吴氏手中捏着大部分的管家权柄，她站于人前，江氏只需要在背后略微动动手脚，吴氏就会得带许多的反让人繁琐的小事与在犄角旮旯里不好的名声。

江氏还是笑盈盈的，面对着吴氏，她一向是做着弟妹该做的事。

“弟妹此言差矣，嫂嫂一人之力，终究还是太过浅薄，需要弟妹相助才是。”

茶被吴氏喝了两口，她慢悠悠说完这句话，才抬眼看向江氏。

江氏被吴氏这突如其来摆在明面上的“相助”搞得心都加快了几分。

她张了张嘴，先客气了一下试了试吴氏的态度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转变了？毫无理由，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江氏有些兴奋但又狐疑：“嫂嫂这话…弟妹不敢。婆婆将管家大权教给嫂嫂，是对嫂嫂的信任，弟妹怎么可以来分走婆婆对嫂嫂的信任呢…”

吴氏又扬起了微笑，她打断了江氏滔滔不绝的话语：

“弟妹将昨夜发生的一切明明白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便是最大的相助了。”

江氏的笑容倏地僵了一下。

是她想得太过简单。

是了，吴氏又怎么舍得让她“相助”，她一插手，更是将吴氏她衬得毫无用处，这样的大忌，吴氏怎么可能犯。

江氏的多想与莫名的期待让她此刻的脸有些火辣辣的。

难堪二字，已经许久没让她体会过了。

从来都是她让吴氏下不来台，今日在这儿，妯娌相坐，竟是被吴氏狠狠贬了她一顿。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她当成纵火的犯人了？

江氏并不觉得心虚，她只下了命令，纵火的是下人，烧了祠堂的自然也不是她。

吴氏早在听到江氏昨晚去过祠堂时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是不是江氏，都要把江氏与祠堂火烧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于是吴氏道：“弟妹？”

她笑起来，江氏第一次觉得吴氏的笑竟也如此让人晃眼。

她心中的情绪多了起来。

“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江氏说，“昨日我只经过祠堂…”

“经过祠堂？与祠堂一路往前是小北楼，往后就是绣房，弟妹，你要去的是小北楼还是绣房？

小北楼？我记着弟妹你最不喜欢的就是听曲儿，那就是去绣房？”

江氏一个都不想说，对于吴氏的咄咄逼人，江氏有些不习惯，但吴氏就是如此行事，只是从前她在暗，吴氏在明，吴氏无话可对她说，如今这模样，倒是有些新仇旧账一起算的感觉。

“我哪儿都没去。”江氏在吴氏给她的两个答案中一个都不选，“嫂嫂，我只是偶然经过那儿，只是经过，并没有做什么，嫂嫂为何一定要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一出，从前都是吴氏哑口无言，如今吴氏竟然不闪不避，继续说道：“弟妹，嫂嫂也不瞒你。老太太对这次气得紧，我们做儿媳的，自然也是希望老太太能心平气和，弟妹你有口难言，那便长话短说，究竟是为何夜半时分还要出门去，去到祠堂？”

江氏被吴氏这强势的话语弄得不悦。

她皱起眉头，笑容变淡：“嫂嫂何苦要这样逼我？嫂嫂让我说实话，我说了嫂嫂又不信，可真是让我伤心。”

“弟妹的意思是，你很无辜？”

“何其无辜！”江氏声音软了下来，有种泫然欲泣的模样，倒像是被吴氏她这个做嫂嫂的给欺负狠了。

吴氏放从前肯定是进气少出气多——因为江氏生闷气生得。

但她这次一点儿不气，顺着江氏的话说道：

“嫂嫂信你无辜，弟妹。”

江氏听到这话，感觉有些不妙。

吴氏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声音：那是搜查院子，由外及里的动静。

江氏皱眉，那长年累月一丝不变的温婉表情终于龟裂。

“嫂嫂！这是兴央居…”

“我知道。”吴氏打断她，慵懒地眯了眯眼睛，“弟妹就当体恤做嫂嫂的不易，阖府上下都搜了，不搜你这儿，难以服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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