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娘说:“天天报死!叫你不要跑了你不信,偏要跑,钱也花了,工也耽误了,生产也放败了,人也癫癫疯疯了,冒得关系,跑到天上去也是空的!外面受气到屋里来发癫!”启相公三下两下像修理机器一样,很快就把李飞宇头上的血止住了,直起身子,说:“有个大口子,要去医院缝下针才行,还要打下消炎针,莫得破伤风。”又说:“月老成,我说你几句直话,你这件事找了这么多年了,要找得出名堂早就找出来了,你这样子是找苦吃,找气受,何苦呐?何不用这些精力去多搞得生产,这钱不就出来了?”月老成鼓着眼睛,好像要吃人似的:“你说得倒轻松!我就这么算了?!我想起就困不得!受不了这口气!”启相公又说:“你这不在折腾自己吗?这么搞实际吃亏的只有你自己,那些人都是用人民政府的工,花人民政府的钱。不像我们农民,要犁到耙到才有饭吃。”他是村里的文化人,会写对联,会编故事,会止血,还会做祭文,经常给大家出点子,也常给大家帮忙,原是村会计,老了就把村上账本移交给了别人,大伙都把他当半个菩萨,信服。李老娘说:“启相公的话你得信!”李月成还在直嚷嚷:“我死了都不得闭眼!”启相公洗了手,一边用毛巾擦干一边说:“快送崽伢叽到医院去!我这是临时办法,作不得数。脑壳上的伤大意不得。”李老娘说:“还不去喊车子?还在这里作什么死?打死人你要抵偿!”李月成磨磨蹭蹭骂骂咧咧起身喊车子去了。启相公对他们母子俩说:“他就这犟驴脾气,我们俩个一起长大的,我晓得,顺得逆不得。”李老娘说:“都是人民政府咯些猪X的害的!乡政府那些猪X的!还有信访办什么姓赵的猪X的杂种子!都是他们搞的鬼!”启相公说:“我走了。”背着手离开了他家。”
李月成耷拉着苦瓜脸叫了一辆三轮车回来,眼一翻,朝儿子嚷了一声:“走啊!”李老娘把儿子扶到了车子上,又转去讨了一条毛巾,搬了一条长凳出来,锁了门,把毛巾递给儿子,把长凳放在三轮车后箱里,自己扶着儿子坐在尾箱里,李月成伴着司机坐在前面。旧三轮车像一条老牛一样哼着去了县城人民医院,好在他们离县城近,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
帮李飞宇看伤的是个女大夫,她问了他的名字后又问了他怎么受伤的,李老娘瞪了老头一眼,说,打的!女医师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又问了他的家庭地址,还问了他父亲姓名,李飞宇很奇怪,看病问这些干吗?女医生看到他疑惑的眼神,说:“这伤沾了些污垢,需要好好清洗一下,本来应住院比较好,不过那样花钱多,你若住的地方近,我给你缝针消炎处理后你先回去,有什么情况和我联系。我得对你负责。”
李飞宇瞄了一眼这个医生,顿时心生好感,秀眉秀眼,干干净净的颜面,与白大褂很相配,声音轻柔,令人想起泉水滴嗒。他心想这真是个好医生,和气负责还好看。他忙说:“要得!要得!先不住院,有什么情况我及时向您汇报。”医生问:“你有手机吗?”李飞宇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有!有!”女医生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他,说:“你打到我手机上。”李飞宇后来伤口没什么事,很快就好了。他又接到了生意,去了一趟云南,还是做毒品生意,在那里收到了幽灵的短信,生出了报仇的念头。
说良心话,李飞宇本来没有那个念头,要有过也只想把那些人狠狠打一顿,经幽灵一提醒,确实觉得这些人太可恨,如果没有他们,父亲就不会变得那样癫癫懵懵,父亲不癫癫懵懵,妹妹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去坐牢,全是他们害的!人不像人,家不像家。想着,翻身起床又去网吧找幽灵聊天。
幽灵在线。
李:今天去看了一下。
幽:看什么?
李:姓赵的。
幽:看到什么了?
李:什么也看不到。没办法动手。
幽:傻死!还想当老大!
李:你说怎么弄?你给想个办法。
幽:晚上去!
李:办公室进不去。
幽:敲门,守在外头等他出来都行。
李:我想想。
幽:不要老拖!越拖胆越小!
…
后来李飞宇去了云南,在那呆了两个多月,与幽灵聊了两次,幽灵问他怎么还不动手,李飞宇说自己生意正忙,又说还是有些顾虑,没有考虑成熟。幽灵骂他胆小鬼,生气了,下了。再没有跟他联系。
过了个多月,李飞宇从云南回来,晚上躺在出租屋里,吸了点,心里头有无数虫子在拱,身子发胀,不停向上长,长到了天上,飘了起来,又想起报仇的事,十点多钟,穿了一条牛仔裤,把一把长水果刀用纸包了几层,插在腰上,去了县政府,院子里悄悄的,没有月亮,有几点星星挂在暗色的天空,挂得太高,光点很暗,照不清地下。李飞宇像一阵风一样溜进地下车库,飞进电梯里,飞上楼,飞到李双林办公室的树后。办公室的灯亮着,说明里面有人。李飞宇像壁虎一样把身子靠在树干上,竖起大耳朵听里面的声音,他的耳朵虽然大,功能好,可还是听不到窗户里的声音,或许里面根本没声音,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自己嘭嘭的吓人的心跳声。过了一阵,他有点按捺不住,悄悄地靠近窗户,想寻找一条缝瞧瞧里面,结果全是徒劳,那块深黄色的窗帘把里面遮得严严实实,一团暗黄。他侧过身子,把大耳朵紧贴在窗户上,什么也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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