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寂中,只有那声浸了寒冰的冷喝之声令人头皮发麻。
“洛阳城这些年是将你养得没了骨头么,起来!”
刘熠心中有愧,固执的跪拜道:“平宁从小受父王言传身教,在长辈面前定要遵守礼仪。”
“平宁差点误了小王叔的大事,小王叔若不惩罚,平宁不敢起来!”
“哼——”
廊下人这声不屑一顾的冷哼让谨小慎微的平宁世子越发胆颤巍巍。
刘熠再次诚恳一拜,“请小王叔责罚?”
“阿熠如今本事大了,在这洛阳城待得连破解本王的机关秘盒都需找旁人家的女娘来帮忙!”
“阿熠倒是说说,本王该如何惩罚你!”
刘熠无力地哀叹,“平宁不听劝阻在先;坏小王叔大事在后。不管小王叔如何处罚平宁,平宁亦甘心受罚,毫无怨言!”
“嗯,这玉石也经过那女子的手吧?”
廊下人拿起暗卫呈上来的玉石摩挲片刻,噙在唇角的一抹笑意别具深意。
刘熠顿时慌了手脚,“还请小王叔明鉴,她,她什么都不知晓!”
“这些暗纹盘根错节,一般人根本看不懂!此事乃平宁一人之错,小王叔尽管责罚平宁便是,切勿迁怒他人!”
“这女子连本王的机关都能破,阿熠怎知她看不懂这些暗纹!”
刘熠慌张望来,廊下人又浅捏着手中的玉石冷哼。
“如此贪财如命,得到这样上好的玉石,她竟没去当铺换成银两,反倒好心的送还于你,阿熠不觉得奇怪?”
“……”
刘熠顿觉不对,这话听着怎么像眼前人也与沈三姑娘相识相熟一般?
他还是无意中从沈二公子口中听闻那女子爱财!
这人又是从何得知?
来不及多想,刘熠急色袒护道:“平宁敢拿自身性命担保,她真的什么都不知,还请小王叔不要乱杀无辜!”
一双深色长靴突然渡步而来,刘熠惊得莽撞抬头,只听那居高临下之音不满道:“刘熠,难道本王在你眼中是草菅人命之人么?”
“你当知晓眼下乃非常时期,不能出任何差错!要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若事情败露,你当知晓后果!”
刘熠知晓这人恼怒的并不在此——
为了祸水东引,掩盖莲花池秘密谋反的真相。这位神通广大的小王叔在元日当夜只身带着少数人血洗未央宫,一夜杀尽了半数的护城军……
不是刘熠心神不定,胡乱闯入,此人根本不会为了掩护他逃跑而负伤。
“是平宁行事鲁莽,害得小王叔中箭,平宁知错,平宁以后绝不再犯!”
眼前人蕴出一抹极尽嘲讽的淡笑,厉声反问道:“本王记得儿时的阿熠,并不像如今这般容易轻易低头认错!”
“儿时若不打到你心服口服,你能与本王拼死一搏,纠缠三日三夜不休不眠。”
“如今这是怎么了,是未央宫的池水淹没了你原先的斗志么?”
听他提起儿时,刘熠顿时感慨万千。
然而那些一起追逐嬉闹的年少时光,终将是一去不再复返!
如今的眼前人是替贤王刘太举揭竿而起的南阳王;
他亦是刘太举敢与新帝刘旭争夺天下的传奇战将;
他更是刘太举眼中比自己这个儿子还要尊贵与重要的存在——
而自己又是什么呢?
是父王手里可有可无的弃子!
是刘旭手里自认为能够牵制住父王的囚徒!
父王当年含恨将他送来都城时,曾夸赞他天赋异禀,天资超凡,说他来到都城后定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但父王不清楚他这些年来在洛阳城的举步维艰与困难重重!
如今就连从小资质平庸的大哥刘煊都可以陪在父王身边平步天下,而自己却要默默无为,永远留守都城。
倘若莲花池的谋反一旦被人发觉,自己马上会变成刘旭手里的替罪羔羊。
元日那夜他若不是着急改变命运,怎会头脑发热的莽撞行事,连累刘褀中箭——
许是这些年在刘旭面前入戏太深,像如今这般刻意奉承的姿态反倒让刘熠轻松自在许多。
“平宁诚谢小王叔这些年来对平宁的倾力相护,只是平宁如今身陷囹圄,对小王叔的大恩大德无以回报!”
“小王叔放心,小王叔日后若有用得到平宁的地方,平宁一定在所不辞!”
看出刘熠的敷衍,廊下人甚是不满。
“你若真想报答本王,想法子留着自己的性命便是!”
刘熠会心一笑,这才在刘褀不耐烦的示意下一身轻松的起身。
想到什么,刘熠担忧的问道:“不知小王叔的伤势如何了?”
想起那日竹林酒香下的惊险一夜,还要高出刘熠些许的南阳王神色不明的默默看了一眼自己负伤的手臂——
“托某人的福,眼下已无大碍!”
“不知是何方神医为小王叔医治的箭伤,可要平宁登门去拜谢!”
刘褀付之一笑,“阿熠觉得有哪个不怕死的医师敢在元日当夜为一个来路不明的亡命之徒医治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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