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北风呜咽。澜沧关外,陈渊的中军帅帐之内,寒风掀起帐帘,微弱的烛火在微风中忽明忽暗。
他身着便服,正对着一卷古旧兵书凝神细读,帐外隐约传来巡夜士卒的脚步声与甲叶碰撞声。
“启禀将军!”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校尉快步入帐,单膝跪地,“关内贼军有异动。约莫一千兵马已于初更时分出关,紧挨北面关墙下寨驻扎。”
陈渊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头,那道横贯面庞的刀疤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愈发狰狞。
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没有立刻下令,而是沉吟片刻,问道:“可知其主将何人?营寨布置如何?”
斥候校尉答道:“夜暗难以详查,只见对方营寨扎得颇为严整,不似寻常辅兵。至于是何人领军,尚未探明。我等不敢过于靠近,恐打草惊蛇。”
“嗯,”陈渊微微颔首,示意斥候退下,“继续严密监视,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遵命!”斥候领命而去。
帐内一时陷入沉寂,唯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陈渊起身,踱了数步,眉头微蹙。
“赵参军,”他沉声唤道。
“末将在。”一直垂手侍立在侧的心腹参军赵弼应声上前。
“这南境贼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渊负手而立,望着帐外漆黑的夜空,“明明据有关墙之险,为何偏要分兵一千,屯于关外?莫非是疑兵之计?”
赵弼思忖道:“将军所虑极是。依末将浅见,不外乎两种可能。其一,对方这千余人马,必有蹊跷,或许是其精锐,倚仗战力,欲行险招。斥候言其营寨严整,或可佐证一二。其二,便是故弄玄虚,欲使我军心生顾忌,迟迟不敢发兵攻城,以拖延时日。”
陈渊冷哼一声:“无论何种可能,皆是小道。区区千人,纵是铁打的,又能掀起多大风浪?传我将令,明日辰时,命前锋营遣一部兵马,前往试探一番,看他们究竟有何依仗!”
赵弼躬身道:“将军英明。如此一来,无论对方有何图谋,一试便知。若其不堪一击,正好趁势夺了关前之地,为后续攻城扫清障碍。”
与此同时,岳麓山下的北玄大营,气氛却有些微妙。
辛弃疾那首嘲讽诗,随着箭矢,准确地射入了王坤大营的木制寨墙之上。
清晨时分,便有巡逻的士卒发现了这张迎风招展的纸片。
“快看,这是什么?”
几名士卒好奇地围了上去,将箭矢拔下,取下纸张,展开一看,不由得念出声来:
“岳麓山前鼓角休,老帅无胆困愁城。可怜白发生三千,难越雄关寸步功。”
话音刚落,围观的士卒们顿时神色各异,窃窃私语起来。
“啧啧,这南蛮子,胆子真是不小,竟敢如此嘲讽大帅!”
“可不是嘛,不过…咱们这几日攻山,也的确是损兵折将,没占到什么便宜……”
“休得胡言!大帅自有计较!”
“都围在这里作甚!还不速速归位!”一名巡营的偏将厉声呵斥,分开众人,从伍长手中接过那张写满墨字的纸张。他只扫了一眼,脸色便骤然一变,不敢怠慢,急匆匆地朝着中军帅帐而去。
帅帐之内,王坤正听取各部军需汇报,脸色阴沉。
偏将低着头,将那张纸双手奉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他几乎已经能预见到王坤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
果不其然,王坤接过纸张,一目十行看完,原本就阴沉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猛地一拍案几,怒喝道:“竖子欺我太甚!”盛怒之下,他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矮席,上面的茶碗、文书散落一地。
帐内众将纷纷噤声,唯恐触怒这位正在气头上的主帅。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王坤在暴怒之后,竟忽然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充满了寒意:“哈哈哈……好一个辛弃疾!好一个南境狂徒!黔驴技穷,便只会使这等粗鄙不堪的激将法吗?以为老夫会中尔等奸计,愤而出兵?”
一名参军连忙躬身附和道:“大帅明鉴!贼军屡战屡败,已是强弩之末,故而才出此下策,企图扰乱大帅心神。此等雕虫小技,岂能瞒过大帅的火眼金睛?”
王坤抚着花白的胡须,脸上强作镇定,实则心中那股被羞辱的怒火依旧翻腾不休。他摆了摆手,道:“传令各部,加紧修筑工事,严防贼军偷袭。老夫倒要看看,他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顿了顿,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帐下诸将:“也不知澜沧关那边,陈渊将军进展如何,是否已为我大军寻到了突破之机……”
澜沧关外,东方天际尚未破晓,北玄大营已是人声鼎沸。
四更时分,伙夫营的营地便已炊烟袅袅。数十口大锅一字排开,锅内翻滚着糙米混合着几片干瘪白菜的朝食。尽管简陋,但对于即将上阵的士卒而言,已是难得的饱餐。
士卒们端着粗陶碗,狼吞虎咽,吃得呼呼作响,偶有低声交谈,说的也多是今日即将到来的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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