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李杳看着趴在床边的白团子,白团子圆溜溜的一双眼睛很亮。
里面沁润着水光,像是藏在水底的镜子,折射了这天底下的最亮的明亮。
她并非是在折磨自己,只是这药对凡人来说有用,对她却未必有用。
银丝蛊耗尽了她那位姑姑八百年的心血,是天底下唯一能蒙蔽天道的蛊虫,两蛊相斗,她的五脏六腑自然俱伤。
蛊虫不除,喝再多的药都没有用。
她抬起眼皮子看向溪亭陟。
“我有话与你单独说。”
溪亭陟垂眼与她对视片刻,然后转眼看向一旁的白团子。
“福安。”
白团子扭头看向溪亭陟。
溪亭陟道:
“去看看弟弟。”
白团子的小脸上有一丝犹豫。
弟弟从来不与他说话,也不陪他玩。
师叔可以陪他说话,可以陪他玩,还会给他买糖葫芦。
金宝一时间停在原地,最后他看了看李杳,小声道:
“师叔,昨天晚上我的糖人不见了,你今天还会给我买糖人吗?”
昨天晚上,他睡得太突然,手里的糖人被溪亭陟收走了。
好不容易吃到的糖人才吃了几口,金宝心里自然惦记着。
他小声道:
“能不能买两个,我一个,弟弟一个。”
李杳看着金宝小心翼翼的模样,想起来金宝刚到虞山时,她带着他下山卖糖葫芦。
那时候的金宝也说要买给弟弟,事后属于银宝的那一串糖葫芦却是被他自己给吃了。
李杳默不作声地看着金宝,像是看穿了金宝的小心思。
她淡声道:
“我与你一同去看他。”
话是对着金宝说的,她的眼睛却是盯着溪亭陟的。
溪亭陟看着她的眼睛,把手里的药递到李杳面前。
“先把药喝了。”
李杳端过那碗黑乎乎的药,一饮而下。
等她见过了银宝的模样,再与溪亭陟谈其他的事不迟。
李杳刚要坐起身,溪亭陟却道:
“福安,去看看弟弟,我与你师叔等会儿便过去。”
白团子闻言,还是依依不舍地看着李杳。
留恋了好几眼一步三回头地朝着门口走去。
师叔还没有答应给他买糖人呢。
如此想着的金宝走到了门口又转头看向李杳:
“师叔,你还给我买糖人吗?”
李杳看了他一眼,慢声道:
“买。”
等了李杳的承诺,白团子脸上才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等白团子走后,李杳才抬眼看向溪亭陟。
“我原以为我喝了这药,你便会让我去看他,现在看来,你打算用他威胁我。”
不怪李杳说话如此锋芒毕露,实在是昨天晚上溪亭陟的行为在李杳心里卡了一根针。
溪亭陟变了。
他并非是以前的模样了。
溪亭陟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抬眼看着李杳。
“我未曾许诺你把药喝了就带你去看他。”
只是李杳说要去看他,他便顺势提出了喝药的要求,给了李杳一种只要她喝了药便能去银宝的错觉。
未等李杳说什么,溪亭陟便接着道:
“至于威胁——”
溪亭陟抬眼看着李杳,“我能拿他威胁你做什么?你已然说了无情道之人没有至亲,他能否威胁到仙师也尚未可知。”
况且李椿生是李杳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他就算再想留下李杳,也不会用孩子去威胁她。
他和李杳之间,若是已经到了用孩子捆绑她的地步,那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拧成了死结。
这样伤己又伤害到孩子的死结,不如断了好。
溪亭陟分明是这样想的,可是当“断了”两个字出现在他脑海里时,一阵来自地底最深处的阴寒席卷了他。
从脚底顺着小腿蔓延到全身,像是一阵寒流,让人冷得想打颤,也想逃离。
溪亭陟敛下眸子,握成拳头的手微不可见地捏紧了一些。
*
李杳也在思量,她本打算就此与溪亭陟说清楚。
她用他渡情劫,害他一人承受了两个人天雷,害他修为尽散,筋脉俱废,识海粉碎。
这事若是真论起来,是她一人之错。
她愿意补偿溪亭陟,为他寻来妖化人和重新修炼的办法。
但若是想重修旧缘,绝无可能。
“银……你的幼子现在如何了?”
李杳本想说银宝,但那个孩子现在并非是唤银宝。
溪亭陟看了她一眼,慢慢站起身,走到桌子旁边。
他一边打开桌子上的木盒,一边慢慢道:
“他叫椿生,取自长生之意。”
李杳抬眼看向他。
椿老如生,椿龄无尽。
在凡间,椿寿便是对一个老人最好的祝福。
银宝不是老人,但是他和那些耄耋之人一样,很有可能就没有明天。
李杳想,不是春生,是椿生。
比起已经过时的出生,长久的寿命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三年前,林渔用毕生的修为将他的三魂七魄困于体内,保他一时魂魄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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