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亚很虚弱,脸色惨白,嘴唇像是开裂的宣纸,白沙沙的毫无温度。
“倘若你与那个凡人安分度日也罢,但若是被我发现他有不轨之心,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许亚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拿着金簪没入李杳的墨发之间,冰凉又锋利的金属贴着李杳的头皮划过。
这不是李杳的身体,所以她感受不到疼。但是那位真正的阿珠姑娘,脑后应当是多了一道血痕。
狠辣恶毒的许亚,自小便是如此歹毒。
李杳看着铜镜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长得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眼里却没有一丝仁慈,阴郁地如同八九十岁的老妇。
李杳看着铜镜里的许亚,毫不犹豫道:
“你弄疼我了。”
许凌青显然也知道许亚是个什么德性,她一把抓住许亚消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肩头,拉开许亚道:
“大人的事,小孩别插手。你给她盘发,还得给你搬个凳子过来。”许凌青脸上依旧笑意,她捏了捏许亚的鼻尖,道:
“搬凳子的事是小,到时候要是摔着你了,我和阿珠都会心疼的。”
李杳:“…………”
并不会。
若是许亚摔了,她只会居高临下地看热闹。
许凌青明确拒绝了许亚的帮忙,但是许亚却一直留在房间里不走,阿翊给李杳盘发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站着,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一直盯着李杳的脸。
李杳的头发掌握在别人手里,没办法转头,她看着铜镜里许亚的身影,挑眉道:
“你看我做什么。”
许亚沉着脸没有说话,许凌青一只手从许亚的脖子后面挽到前面来,她道:
“不过就是看看,看你一眼你会少块皮么。”
这话后调微微上扬,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是配上许凌青独有的慵懒嗓音,多是调笑的意味。
“小姑娘没看过别人成亲,多看几眼又怎么了?”
许凌青对许亚的偏袒都要偏到西山去了,在座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除了李杳。
“亚姑娘不像是会对这些事情上心的人。”
李杳盯着铜镜,铜镜里的许凌青缓缓抬起眼,看了李杳一眼之后再转眼看向许亚。
她搭在许亚肩膀上的手挑起小姑娘的下巴,一双清浅如碧水的眼睛盯着那双过分黑沉的眼睛。
“可记得我的话,不听姐姐话的妹妹不是好妹妹,倘若你今日对阿珠和那个凡人下手,我会将你扔进蛇群里喂蛇。”
许亚走了。
走之前在门口侧着脸看了李杳一眼。
李杳垂下眼,拿起桌上的脂粉盒子,她拈起一些在指尖,看着被染红的葱白,眼皮上挑了一下。
许亚明明是站在许凌青这边的,但是为什么又会想要破坏这场婚礼呢。
她明明最讨厌威胁,但听了许凌青的话却又乖乖地离开了。
她很矛盾,也听话。
这不像许亚。
·
黄昏之时,明亮的日光彻底落下,色彩绚丽的晚霞像流云一样浮动。
李杳带着盖头,没看见深深浅浅都是红色的天空,旁边的阿翊倒是看见了,她仰头看着漫天的深红浅红殷粉,扭头看向李杳道:
“倒像是老天爷也在给你们贺喜一样。”
阿翊觉得这像是祝福,有人却觉得这像是预兆。
许凌青站在山头上,看着远处一丝一缕流动的红霞,手里摩挲着一串佛珠。
“采卿,你看这天像不像地,这云像不像是人血?”
采卿站在他身后,抬眼看着山峰之上像水一样轻柔流淌的红云。
“像阿珠穿上嫁衣的样子,美得很少见。”
许凌青嗤笑出声,“你觉得她美,是因为她嫁人了。虚山从来没有一个捉妖师成亲,也从来没有捉妖师想要退出。”
采卿脸上没了笑容,她单膝跪在地上,双手合成拳。
“采卿誓死效忠少主,哪怕是死,也在所不辞。”
山风扬起许凌青的裙摆,像是要吹散她的声音。
“你们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但你们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许凌青垂眼看着虎口处挂着的佛珠,“要是能过平和的日子,谁不想要过呢。”
许凌青扯着嘴角,笑了片刻。
“今日阿珠成亲,敛依也会来,到时候你们负责把她灌醉,我去欺负她那小徒弟。”
采卿眨了眨眼,抬起眼看向她。
“敛依真人千杯不醉,上次她来虚山,把虚山元婴期以上的捉妖师都喝趴下了。”
“这么老实做什么,不知道在她酒里放点药?”
采卿:“……少主,你这样很容易没有朋友的。”
“是么。”
许凌青勾着唇一笑,“但是我有很多朋友。”
有很多志同道合的人。
*
“那就是今日的新郎官?虽然是个瘦瘦弱弱的凡人,但模样确实没得说。”
溪亭陟站在木屋前,看着屋前的院子里集聚了越来越多的人。
——他甚至看见了他师父。
那个唇红齿白、在人群中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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