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楠抬手揉了揉鼻子,她不能流泪,特别是在綦侯面前。
状若无意地撩了撩鬓边的发,才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侯爷又去作甚?”
綦锋望着她,“时间是过去了,事情却没有,我心里一直念着,一直愧疚。”
陆盛楠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愧疚,补偿,这让她觉得自己像在要挟他的回报。
挟恩图报?!
她冷冷地自嘲一笑,“侯爷不必愧疚,你赏了我陆家千金,很足够了,要不是你给的银子,我哪里敢请那么多丫头小厮。”
她望着马车内的一角,口气淡淡。
綦锋静静望着她,见她神情冷漠,行色颓然,心下顿觉酸楚。
他想去握住她的手,给她些相信自己的力量。
可立刻,他又想起,他曾经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
这样的承诺被打破过一次,换了是他,也不会再信第二次。
他抿唇半晌,终开口道:“你见过我大嫂了。”
“吴氏?”陆盛楠听他冷不丁提起,顿觉莫名,遂问道。
“嗯。”綦锋点头。
陆盛楠想到那个柔弱、冰冷地似一缕游魂的女人,心头一缩,她望向綦锋。
綦锋见她看来,也回看向她,“她曾经是个开朗明媚,如春风一样的女子,与我大哥情投意合,感情甚笃。”
陆盛楠心中油然升起痛惜,如此美好的女子竟成了那般模样。
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眼中也浮出怜悯和同情。
“你知道她如何会变成这样?”綦锋问。
说到此等伤心事,特别是面前此人也算苦主之一,陆盛楠有些不自然。
她清了清嗓子,小心问道,“因为上一任綦侯的意外身故?”
綦锋点头,“也对,但不全对。”
“那是为何?”陆盛楠追问。
那日看到吴氏,她就对她极其好奇,她明明聪慧多思,却装得木讷呆板,明明风华绝代,却装作黯淡无光。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寡居妇人,如此也不算为过。
但她是曾经的镇北侯夫人,自己的夫君本就是战场上生死度外之人,即便夫君意外离世,她也该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如此,才不失将门遗孀的风骨,才不失侯门主母的风范,也才能告慰亡灵的铁血柔情。
即便是为了仍然在世的老夫人,她也该打起精神,宽慰于她。
她不这样做,一年两年便罢,可前任镇北侯已经过世五六年了,一直这样,也的确少见。
若不是实在长情,或者是侯府礼教太严,那就另有原因。
“因为兄长是因她才中了敌人的圈套,才送了命。”綦锋别开视线。
每每提到此事,他都情绪复杂,他不确定自己眸中是哪样神情,他怕陆盛楠误会。
“啊!?”陆盛楠惊讶出声。
綦锋长叹,“那年兄长得胜回朝,本已经快要进京,她却莫名得了消息,说兄长重伤难愈,她没有告诉我和母亲,自己偷偷出城去见,却被敌人活捉。”
陆盛楠听得揪紧了衣襟。
綦锋苦笑,“得了敌人的消息,兄长不顾阻拦带了人去救她,结果,全都自投罗网,她却趁乱偷了敌人的马跑了回来。”
綦锋说完,这才抬眼看向陆盛楠,“人都说我大哥糊涂,用自己的命换了我大嫂的命。你说,你要是我大嫂,你该如何?“
陆盛楠愕住。
自己心爱的丈夫,为了救自己,不顾一切,羊入虎口,自己却莫名脱险,独活于世,不被世人诟病成个薄情寡义的扫把星,就算命好了!
陆盛楠咬着唇,不敢开口。
綦锋凛起神色,郑重看向她,再次问道:“告诉我,你会如何?”
陆盛楠抿唇,皱眉瞪他,“干嘛问我?”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綦锋眸色越发沉下来,他望着她,“陆盛楠,你听好了,无论以后会怎样,你都得好好的,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那样你才对得起疼惜爱重你的人,才对得起你自己!”
陆盛楠有一瞬的恍惚,仿佛綦侯正身披重甲,即将奔赴战场,临行嘱托于她。
她的眼眶莫名发起热来,泪就快要流出来。
她别开脸,使劲眨眨眼,逼退了眼里的泪。
她又没想嫁给綦侯,自做哪门子多情?
这话,綦侯定会留着日后说给自己的夫人。
谁爱听谁听。
她努努嘴,垂下眉眼,“侯爷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是吴氏,谁也不是吴氏,即便同样的事情再发生,换一个人,也不一定就过成吴氏那样。”
綦锋默下声音。
陆盛楠说得没错,从前是他钻了牛角尖。
“你不会就行。”綦锋睨着她,露出笑来。
他在佛前许愿与陆盛楠善始善终,他决意不再用兄长的不幸捆绑自己,但这不代表他不担心。
万一同样的事情再发生,陆盛楠决不能成为第二个吴氏,这才是他最想从陆盛楠口中确认的事。
至于原谅,他不能强求,但他有的是时间让陆盛楠重新接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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