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见鹤杞的目光从浅川夜脸上缓缓滑过,最终落回墨崎黎明处,那冰封的湖面未有丝毫涟漪。
她并未直接回答关于身上这身羽织和那只狐狸式神的问题,反而极轻地笑了一下,淡樱色的唇角勾起一个近乎虚无的弧度,冷得让人心头发颤。
“墨崎公子似乎对旧事记得格外清晰。”她声音平稳,每个字都像冰珠落在玉盘上,“可惜,霜见家久居苦寒之地,早已习惯与风雪为伴,对京都过往的炽烈恩怨,却是记不太清了。”
“只是若是二位一定要个答案,妾身自然不会坏了二位的兴致。”
她微微抬手,赤狐色羽织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指尖轻轻拂过羽织边缘那隐现霜晶微光的织纹。
“这件羽织,取自神山上独有的赤狐,它们浑身的皮毛呈现火红色,在冰天雪地里极为显眼。”
“自从我族子民尽数迁往北海道后,这赤狐自然也成为了我族的图腾,每一代霜见一族嫡系血脉成年礼时,都会获得一件这样的羽织。”
“它的故事,始于北海道的风雪,至于京都的业火……”
她灰蓝色的眼眸再次对上墨崎黎明,通透冰冷,仿佛能刺穿一切伪饰。
“或许只是炽热野心燃烧后,留下的相似灰烬,让有些人看走了眼。”
“墨崎公子的担忧完全大可不必,我族的确如同世人所想那般,只想远离京都的权力争斗,至于旧主豢养的那只狐狸式神,或许也只是和赤狐同出一脉罢了。”
她的话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刺向墨崎黎明的心脏。
墨崎黎明敲击桌面的手指蓦然停住,浅川夜转动勾玉的指尖也再次僵住,两人没料到对方不仅轻易化解了自身与五十岚的直接关联,甚至将“业火”的源头反推到墨崎黎明身上。
无论浅川和墨崎两族如何粉饰,他们都曾联手对付过五十岚一族,这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渊源,”霜见鹤杞继续道,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属于北海霸主的倨傲。
“霜见家无需借助任何外族的荣光或污名,神山的赤狐,代表的唯有冰原上的生存与威严,墨崎家主若对此有兴趣,他日可亲赴北海道一观,虽比不得京都繁盛,倒也别有一番……彻骨的风情。”
这几乎是一句带着冰刺的邀请,暗示着北海道是霜见一族的地盘,不容外人轻易置喙,更暗藏锋芒。
墨崎黎明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和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锐利,他缓缓靠回椅背,气氛再次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北海道的风雪独有一番韵味,确实令人神往。”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嗤,“只怕风雪太大,容易掩埋太多东西,比如……一些本该彻底沉寂的‘过去’。”
他意有所指,目光再次扫过她指间那枚带有残损裂痕的铁戒。
浅川夜立刻接口,试图扳回一城,笑容重新浮现,却更加虚假,“是啊,霜见小姐这枚铁戒倒是别致,这裂痕……看着颇有古意,不像寻常饰物呢。”她试图将话题再次拉回可疑的细节上。
霜见鹤杞抬起手,目光落在铁戒的裂痕上,眼神淡漠,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古物。
“不过是件旧物。”
她语气平淡,“北海道的冰层之下,埋藏着无数岁月的痕迹,裂痕,或许只是与冰山摩擦时留下的印记,不足为奇。”
她再次执起乌木箸,这次,却是伸向了那碗被推过来的清酒。
她没有喝,只是用箸尖极其轻微地拨动了一下碗中清冽的酒液,看着涟漪荡开,模糊了那只栩栩如生的狐狸倒影。
“倒是这京都的酒,”她抬眸,眼尾的朱砂痣在光下红得惊心,“盛在再精美的容器里,若酿酒的初心已变,恐怕也难品出最初的滋味了。”
她轻轻放下乌木箸,发出细微的轻响。
“今日多谢墨崎公子与浅川小姐款待,只是妾身此次来京都,确有一桩要事商讨,事成之后,还要赶回家族复命,不便久留,若有机会,他日定邀请二位前往北海道,也好让妾身尽一番地主之谊。”
她说着,已缓缓起身,赤狐色羽织随着她的动作划开一道浓烈而冰冷的弧线,如同冰原上永不熄灭的火焰,既是守护,也是警告。
她微微颔首,礼仪无可挑剔,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转身离去,留下满室凝滞的空气和无形的刀光剑影。
墨崎黎明盯着她消失的背影,脸色彻底沉下,指尖在案几下缓缓收紧,浅川夜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丝未能得逞的愠怒。
这场宴席,无人动筷,酒亦未饮,但交锋却已数个来回。冰与火的试探,暗流汹涌,胜负未分,但疑云更深。
霜见鹤杞的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那抹灼目的赤红最后闪烁了一下,如同冰原极光般骤然湮灭。
和室内重归寂静,却是一种被彻底撕破伪装后、充斥着无形硝烟与冰碴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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