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暖光落在陆临舟跪着的膝盖上,映得他深色裤子上的雪渍格外显眼。
周瑾园原本坐在沙发上坐着,听到他的话,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她没像寻常妇人那样哭天喊地,只是慢慢抬起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
平日里总是温和带笑的眼睛,此刻蒙着层水汽,却没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发紧得像被冷风刮过:“临舟,你再说一遍?你真的,要把这一切都撕开吗?”
其实周瑾园和陆远国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们都抱着侥幸心理,希望陆临舟不会说出口。
林穗穗当初就是以柳湾村的事,威胁他们,让他们带她来省城的。
他们不是不知道,当年陆临舟痴傻,被林穗穗“照顾”着,知道林穗穗是陆临山妻子,是陆临舟名义上的“嫂子”。
可她看陆临舟也一直很避讳这些牵扯,就以为陆临舟不再傻了以后,会跟她保持距离。
他们全家人都想把那页翻过去,让陆临舟忘了乡下的混沌日子,也让林穗穗能以“干女儿”的身份,体面地留在省城。
可现在,陆临舟却把这层遮羞布狠狠扯了下来。
“是。”陆临舟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周瑾园心上:“我其实那天,就想跟你们说了。”
“儿子……”周瑾园终于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临舟,你知不知道她当时是什么身份?是你乡下那哥哥的媳妇,是你名义上的嫂子!你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说陆家儿子痴傻的时候跟嫂子不清不楚,说我们陆家没规矩,说我们……”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卡在喉咙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是船厂厂长的夫人,半辈子都活在体面里,厂里的人敬她,亲戚们服她,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儿子的事,要面对这样的闲话。
“你刚找回家里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陆远国终于从窗边转过身,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烟灰落在地上,他都没察觉。
平日里总是沉稳的厂长,此刻眉头拧成了川字,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意:“让你忘了柳湾村的事,好好准备考军校,以后接手船厂,做个体面人。你倒好,不仅没忘,还把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拿到台面上说!”
他走到陆临舟身边,蹲下身,眼神里满是失望:“你以为我跟你妈是嫌穗穗出身不好?是嫌她有过婚史?我们是怕!怕你们在柳湾村的关系,让你们在省城待不下去。你是我陆远国的儿子,以后要站在船厂的台面上,这事要是漏出去,你怎么交代?怎么跟上面的领导解释?别人会说你连基本的伦理都不懂,你这辈子的前途,就全毁了!”
陆临舟垂着头,膝盖抵在冰凉的地板上,却没觉得疼。
他知道父母的顾虑,也知道这层关系有多不对。
可他更忘不了林穗穗的隐忍,他没法忍受她一次次将他推开。
“爸,我知道名声重要,知道前途重要。”他抬起头,眼底带着红血丝:“可穗穗更重要。而且,临山哥并不是我的亲哥,他已经不在了,她跟我的事,为什么不可以?”
“就是不可以!”周瑾园打断他,声音里终于带了点哭腔,却依旧克制着:“在旁人眼里,她就是你哥的遗孀,是你曾经的嫂子!你跟她在一起,就是‘扒灰’,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我跟你爸这辈子没丢过这样的人,你就非要让陆家,在省城抬不起头吗?”
她后退一步,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里又疼又气。
她其实是喜欢林穗穗的。
那姑娘懂事、勤快,不像厂里其他姑娘那样娇气,可这份喜欢,根本站不住脚。
她是厂长夫人,要顾着陆家的体面,要顾着儿子的前途,哪怕心里再疼,也不能松口。
陆远国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烟蒂摁在烟灰缸里,动作重得差点把缸子打翻:“临舟,我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你要的是一时的冲动,还是陆家的未来,还是穗穗以后被人指指的日子。你们,不合适。”
客厅里的气氛,像被冻住了一样。
桌上扣着的菜还带着余温,可没人有心思吃。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却衬得这沉默,愈发沉重。
……
直到。
“有什么不合适的?”一直没说话的陆老太太突然开口,把手里的橘子放在桌上,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你们俩成分差那么多,别人不也说不合适?最后不也过了一辈子?”
她的话让陆远国和周瑾园都愣了一下,周瑾园连哭都忘了。
“妈……”两人同时惊诧道。
陆老太太眸光扫过两人:“临舟跟穗穗,觉都睡过了,身子都贴过了,现在说不合适,要换人?这像话吗?”
陆临舟也是一怔,他诧异地看向陆老太太,眼底却萌生了点希望。
陆老太太继续说:“穗穗这姑娘,我看在眼里,心善,懂事,临舟在柳湾村的时候,她都不知道临舟是你们的儿子,还愿意一个女人扛着一个傻小叔子过生活,没有改嫁。这就是个伟大的女人!再说了,以前兼祧两房的事多了去了,我觉得这事儿,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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