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摊着平板,屏幕亮着德云社演出当晚的声纹图谱——三千一百二十七个峰值,全部落在12毫秒误差带内,底部浮动着司法鉴定中心电子存证编号。
“这不是录音,是契约。”她说,“他们没签字,但敲了桌。没按手印,但心跳同步。区块链自动抓取频谱特征、空间定位、时间戳,生成唯一数字指纹。鉴定中心说,伪造难度高于银行U盾。”
书记盯着图谱,喉结动了动:“这……能当证据?”
于佳佳微笑:“比红手印还难伪造。”
书记沉默良久,终于拿起笔,在一份空白协议模板上写下第一行字:“甲方:西直门街道办事处;乙方:城市记忆共养共同体。”
笔尖顿了顿,他抬头:“乙方……署谁的名?”
于佳佳没答,只把平板转向他。
屏幕上,正跳出一条新消息——来自麦窝社区后台:
【认养成功。节点ID:XZM-0728。监护人确认中……】
书记低头看去,协议乙方栏,光标一闪,正等待填写。
窗外,风掠过老楼檐角,撞响一只生锈的铁皮风铃。
声音很轻,却稳,像一根线,刚刚扽紧。
西直门泵站东墙第三道裂缝前,水泥灰白,裂口如一道未愈的旧伤。
七把折叠椅排成半弧,椅面覆着洗得发软的蓝布——陈金海、李春梅、张伯、王姨……全是住在这片老楼三十年以上的老人。
他们没穿正装,有的套着毛线坎肩,有的袖口还沾着早上蒸包子的面粉。
每人膝上横着一支铜管复制品:一尺长,黄铜色,管壁刻着编号和手写小字——“XZM-0728·李春梅认养”。
于佳佳站在人群外侧,没拿话筒,只捏着一台平板。
屏幕右下角跳着实时倒计时:00:02:17。
她看了眼秦峰发来的消息:“声纹校准完成。童谣母带已切片,23个共振点全部锚定在泵站结构频响曲线上。”她指尖划过屏幕,调出后台——许嵩上传的《水泥芽》音频文件旁,标着绿色对勾;姚小波的APP端显示“节点激活中”;赵小满的监控面板上,23路传感器信号平稳如呼吸。
风忽然静了。
许嵩的声音从广场角落的蓝牙音箱里浮出来。
不是播放,是实时解码——音轨每到一个预设节拍,就触发一次本地音频重采样,将声波振幅映射为电流指令。
前奏刚起,泵站外墙那台锈蚀的配电箱“嗡”地轻震了一下。
不是故障。
是赵小满把震动数据流转化成了脉冲序列,驱动继电器反复吸合,敲击金属壳体——哒、哒哒、哒……摩尔斯码。
——“芽”。
李春梅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铜管。
她记得这声音。
1978年泵站通电那天,她抱着两岁女儿站在墙边,听见的就是这种闷响,像大地在翻身。
童谣唱到副歌,第二段重复时,七支铜管被同时举起。
不是演奏,是承托——管口朝向裂缝,仿佛把声音接住,再送进去。
于佳佳没看协议文本,只盯着平板上的波形图:三千一百二十七个峰值,此刻正与老人胸腔微震频率同步,在12毫秒误差带内微微起伏。
签约笔落纸时,没有掌声。只有风铃又响了一声,短促,清亮。
当晚十一点四十七分,于佳佳把手机倒扣在窗台。
月光斜切进来,照见屏幕上未读短信的最后一行:“……你们把水泥缝变成了金矿。”
她没点开,也没删。
只是伸手,把窗台上那盆绿萝往亮处挪了半寸。
根须缠着碎砖,在光里泛着湿漉漉的青。
同一时刻,全市23个点位——鼓楼后街砖缝、南锣鼓巷排水口、玉渊潭老桥墩……二十几粒米粒大的LED灯,依次亮起,明灭节奏,严丝合缝,正是《水泥芽》副歌第四小节。
千里之外的数据中心,赵小满摘下耳机。
屏幕上,23路声纹数据流不再单向涌入,而是在每个节点生成微弱反馈回环——像有人轻轻应了一声。
他没说话,只点了暂停键,把那帧波形截图保存,文件名打成:
dialogue_001
——对话,开始了。
凌晨三点十七分,西直门街道办值班室座机响起。
王建国抓起听筒,只听见自己呼吸声比铃声还响。
他没开灯,就着窗外LED灯的微光,摸出手机,点开相册最底下一则视频——拍摄时间:今晚八点零三分,时长一分四十二秒,画质模糊,但能看清李春梅举起铜管时,手腕上那道浅褐色的老年斑,正随节拍微微颤动。
他拇指悬在“转发”键上方,停了三秒。
然后,按灭了屏幕。
签约次日清晨六点十七分,王建国被手机震醒。
屏幕亮着,区里办公室的未接来电挂断三秒后,又响起来。
他没开灯,摸黑坐起,喉结上下滚了滚,才按下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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