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手写标题:《共养协议2.0(修订终版)》,右下角印着鲜红骑缝章。
翻开第一页,第三条加粗:“所有商业开发行为,须经‘记忆监护人’名单中三分之二成员书面同意,并同步触发声纹备案核验。”页脚空白处,贴着一张窄条打印纸——德云社2003年相声专场原始录音的司法备案号:BJ-SY--001。
徐新没翻第二页。
他盯着那串编号看了五秒,忽然问:“秦峰知道这个号?”
“他知道。”于佳佳说,“但他没告诉过你——因为这不是他的筹码,是奶奶托人从朝阳法院档案室调出来的。当年备案用的磁带,现在还存在地下室防潮柜里,编号和泵站东墙裂缝的测绘图是同一套编码逻辑。”
徐新没接话。
他打开印泥盒,拇指蘸了蘸,悬在协议末页签名栏上方。
停了三秒。
然后,他没按在自己的名字旁。
而是移向左下角一行小字:“历史布线见证人(非签署方,具见证效力)”。
他按下了。
指印鲜红,边缘微颤,像一滴将凝未凝的血。
于佳佳没伸手去拍,也没让赵小平拍照。
她只把手机倒扣在桌面,屏幕朝下。
窗外风铃又响,这次声音略长,余震拖出一道细而稳的尾音。
徐新收手,用湿巾擦掉多余印泥,动作缓慢,像在擦拭某种仪式后的余烬。
他没看她,只盯着自己指尖残留的一抹红,忽然说:“我爸那年二十二,背着线缆爬过西直门泵站的竖井。他说里头回声特别清楚,一句‘喂’能听清三遍。”
于佳佳终于抬眼:“所以您今天来的目的,不是审核协议。”
徐新点头:“是认领。”
他起身离席,走到门口时停下,没回头:“协议扫描件,明早九点前发我邮箱。附区块链存证链接。”
于佳佳应了一声,端起凉透的茶,一口喝尽。
茶已淡,但回甘极重。
她放下杯子,指尖在桌面轻轻叩了两下——不是敲击,是摩尔斯码里的短停。
嗒。嗒。
像在等什么人,也像在确认什么信号。
茶馆灯影晃动,她没开灯,任暮色一寸寸漫过桌面,漫过那份刚按下手印的协议,漫过印泥盒旁那一小片未干的、温热的红。
徐新走后,茶馆里那盏灯还亮着。
于佳佳没动,也没收拾桌上那份盖了红手印的协议。
她只是把印泥盒推到桌角,用指尖蘸了点残余朱砂,在协议末页空白处轻轻一点——不是签名,也不是标记,像给一个句号补上最后一笔墨。
窗外风铃又响了一次,短促,清脆,像谁在叩门。
她起身,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是王建国发来的消息:“人齐了,老地方,七点整。”
七位“记忆监护人”全到了。
不是在街道办会议室,而是在泵站东墙根下那间废弃的锅炉房。
铁门锈蚀,门轴吱呀作响,屋里只有一盏应急灯,泛着微黄的光,照得墙上挂着的旧温度计、压力表、一排搪瓷杯都像刚从世间里打捞出来。
陈金海坐在最靠里的长条凳上,膝盖上摊着一张1975年的泵站布线草图,边角卷曲,油渍斑斑。
李春梅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铝制暖水瓶,壶嘴还冒着细白气。
其他人没说话,只是看着于佳佳——不带质疑,也不带期待,是一种沉下来的、等你开口的静。
于佳佳没开投影,也没放PPT。
她掏出平板,点开一个页面:区块链司法存证平台实时界面。
徐新的手印编号、哈希值、上链时间、验证状态,全都清清楚楚。
“徐新的手印已同步至司法链。”她说,“但我们要的不是它挂在天上当招牌——是要它落进水泥缝里,长出根来。”
王建国皱眉:“街道没权签这种协议。条例里没‘记忆监护人’这个词。”
“那就让它进条例。”于佳佳把一份A4纸递过去。
封面标题是《社区共治补充条款(草案)》,右下角印着西直门街道办临时公章。
她翻到第三页,指着一段加粗文字:“《城市更新条例》第38条,原文是‘鼓励多元主体参与历史空间活化’——我们把它具象化了。‘监护人’不是头衔,是法定参与方,职责写在这儿:日常巡检、声纹校准、节点反馈、结构异动初报。每项都有对应流程和留痕路径。”
陈金海没看条款。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磨得发亮的铜片,上面刻着模糊的“通”字。
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抬头问:“那以后,墙要是裂了,谁修?”
“你们修。”于佳佳说,“但材料、工时、检测报告,全走街道备案通道。每一笔支出,自动同步进社区共治账本——区块链记账,居民可查。”
李春梅忽然笑了:“锅炉房女工最懂什么叫‘热乎气儿不能断’。火灭了,管子凉了,再旺的炉也烧不出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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