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乡的暴雨像天河倒灌,陈胜的麻衣被浇得贴在身上,手中的竹简 “失期当斩” 四字被雨水晕开,像极了楚地的血祭符文。吴广蹲在他身边,火把在风中明灭,映得他眼中跳动的火光比雷更烈。“公等遇雨,皆已失期,” 陈胜的声音混着惊雷,“失期死,举大计亦死 —— 等死,死国可乎?” 九百戍卒的回应震碎了夜的寂静,有人举起用楚布改制的旗帜,原本的凤鸟纹被扯去头部,只留尾羽,却在顶端缝了个歪扭的玄鸟喙 —— 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解气的反讽。
谒者从关东归来那日,胡亥正在上林苑观看驯犬射猎。猎犬撕咬鹿犊的血腥气中,谒者的袍袖滴着血水,膝盖在青砖上磕出闷响:“陛下,陈涉已称楚王,山东郡县……” 话未说完,赵高的眼神如刀般劈来,袖口的玄鸟纹袖扣闪过冷光。“群盗而已,” 赵高笑着递上鹿肉,指尖划过谒者的喉结,“郡守尉方逐捕,不足忧。” 胡亥咬着鹿肉,看见谒者鞋底沾着的陈胜军报残页,上面 “张楚” 二字的周围,画着无数小玄鸟被凤鸟啄食的图案。他突然想起赵高说的 “黔首振恐则国安”,却不知道,此刻的大泽乡,陈胜正在篝火旁刻木为符,符上的 “楚” 字比始皇帝的刻石还要大三分,旁边歪歪扭扭刻着:“玄鸟坠,凤凰起。”
赵高升任郎中令的敕令,在秦简中被记为 “赵高,赵之疏远宗室”,这行小字像根细针扎在胡亥的心里。他想起赵高教他写 “朕” 字时,笔尖总是无意识地偏向左边 —— 那是赵国文字的习惯。当赵高在咸阳狱发明 “五刑”,用的是赵地的青铜刑具,每一道刻痕都精准避开致命处,让受刑者在剧痛中苟活 —— 这与始皇帝当年 “刑过不避大臣” 的铁血不同,分明带着猫戏老鼠的阴毒。某个深夜,胡亥偷翻赵高的典籍,发现其中一本《赵政书》,里面竟称始皇帝为 “赵政”,而非 “秦政”。
陈胜起义的 “张楚” 国号,并非临时起意。楚地简牍显示,项梁在会稽起兵前,曾派弟子朱鸡石潜入郦山陵,在始皇帝地宫的玄鸟浮雕上凿下眼瞳 —— 那是楚人 “啄瞎玄鸟” 的巫祝仪式。更隐秘的是,陈胜的谋士张耳,曾在咸阳宫当过三年谒者,熟知玄鸟旗的弱点:看似无懈可击的图腾,最怕被人喊出 “赵政” 的本名 —— 那会让秦人想起,他们的皇帝,曾是邯郸街头被追打的质子。
胡亥站在咸阳城头,看着东方的火光染红天际,那火光比始皇帝陵的长明灯更亮,比阿房宫的丹漆更艳。城头的玄鸟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突然被一箭射落,旗杆上的血手印比当年荆轲的匕首伤更刺眼。“丞相,” 他扯着赵高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对方手腕,“玄鸟旗为何在风中倒了?” 赵高低头,看见城下义军的旗帜如潮水般涌来,其中一面大旗格外醒目:凤鸟的身体,玄鸟的喙,中间绣着斗大的 “楚” 字。他突然想起沙丘之夜,始皇帝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对胡亥的期待,而是对玄鸟旗的眷恋。
阿房宫的工地上,刑徒们停下手中的凿子,看着远处的义军旗帜。一个曾在琅邪台刻石的老石匠,捡起胡亥刻坏的玄鸟浮雕残片,突然发现鸟翼的裂痕,竟与始皇帝陵地宫的裂缝一模一样。裂缝中,隐约可见当年始皇帝埋下的匈奴头发 —— 那是蒙恬北击匈奴的战利品,如今却被义军的火把映成血色。“原来玄鸟真的坠地了,” 他将残片扔进火坑,火星溅在未完成的阿房宫飞檐上,“就让这把火,烧了这虚妄的帝国吧。”
历史的尘埃落定,胡亥的诏书早已泛黄,赵高的权谋成了史书上的几行小字。但每当秋风掠过郦山陵,仍能听见玄鸟的哀鸣 —— 那是胡亥在望夷宫自刎前的叹息,“愿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 的哀求,混着将闾兄弟血溅玄鸟浮雕的控诉,陈胜篝火中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的呐喊。曾经展翅吞六合的玄鸟,终究坠落在权力的绞肉机中,只留下满地破碎的羽毛:始皇帝的刻石在义军的火把中崩裂,阿房宫的飞檐在大火中坍塌,连郦山陵的玄鸟浮雕,也在岁月中斑驳 —— 唯有那个 “坠地” 的瞬间,成了大秦帝国最后的注脚,在历史的长空中,回荡着一声悠长的啼鸣,那是旧时代的终结,也是新时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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