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浮图城外。
晋王杨广挤在一族篝火前,用木棍穿着几个梆硬的胡饼炙烤。
一身亮银明光铠早已血污不堪,甲胄之间的鱼鳞片里漫满着大漠的尘土,干裂的嘴唇上死皮皱起。
唯有一双好看丹凤眼仍是精光闪烁。
尚书右仆射越国公杨素此时也没比晋王好到哪里去,虽穿着一身儒袍,却也是挽起袖子,尽显狼狈之态,与之前在大兴城内的儒雅风流判若两人。
“大无帅,眼下达头缩在这浮图城闭门不出,此地无制取攻城器械所需的木材,久耗恐于我军不利,臣以为要早做决断。”
杨素也学着晋王杨广的样子,从地上寻得一根木棍去穿胡饼,奈何胡饼存放的时间过长早已失了水分,坚硬如铁,却是死活穿不过去。
杨广将自己手中烤好的胡饼递过去,笑吟吟开口道:“达头这乌龟缩在浮图城,便是在赌我方的粮草不足,久攻不下后自会撤离,但眼下就是他将浮图城拱手送上,本王还不要了。”
这时两名亲卫提了一桶菜汤上来,杨广起身接过汤碗,亲自盛了一碗送至杨素手中:“西征达头,本不为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为了解启民之围。
自肃州运粮至此,十不存一,且路险艰难,耗费巨大,守城乃下下之策。眼下将这达头困于浮图,用兵不过一万,若是粮草不够,去各部落里抢便是,着急的是城里的达头。”
杨素接过汤碗也不客气,就着烤热的胡饼开始大口吃起来。
“去都兰那边的斥候传来消息,都兰这厮与汉王对峙五原城,又派出多股兵力袭扰榆林、定襄、渔阳等地,”杨素喝了一口菜汤微微蹙眉,见汤里发出苦味的是蒲菜才放下心来,“都兰的牙帐果然不出大元帅所料,设在了拔也古。”
“据信,唐国公的大郞君被晋阳城的突厥细作挟持,目前也在拔也古,同在还有宣虞侯开府鹰击郎将萧邢。”
杨广烤饼的手僵直一顿,奇道:“这倒是新鲜,太子去晋阳征调钱粮,为何东宫郎将会在拔也古?难道我大哥……”
杨素摇了摇头道:“这个臣也不知,想必是巧合,太子只是负责征调钱粮,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萧邢?”杨广目露茫然,一副沉思状。
“就是那个被谒者台按在承天门打板子的那个。”杨素见杨广记不起来,打趣提醒道。
“噢……”杨广一拍大腿笑道:“原来是他啊,我听得名字耳熟得很。”
“此子我先前没太注意,后来听宫里的陈公公讲,陛下曾在御膳房考校过他,颇得陛下喜欢。此次传回的情报皆为他整理所得。
有东突厥各部的草场位置、部落之间的关系、实力情况以及汗国内的一些隐密,事无俱细,分门别类详实至极,若是有机会,大元帅可以与他多亲近亲近,若有机遇,我观此子必非池中之物。”
杨广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这时一名亲兵过来请令:“大元帅,子时已到……”
“传令!敲响战鼓,骑营换马不换人,今夜再加两趟巡城!达头缩在城里别想睡个好觉,本帅吓死他……”
亲兵憋笑得令。
不多时,整个浮图城外战鼓擂响,声震九天。
浮图城里,达头顶着一对熊猫眼正在打盹,被这突然的战鼓声吓得差点湿了身。
旁边的可敦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拉住正欲出门的达头道:“可汗,这汉人的鼓每日夜里敲五六次,只响又不攻城,你这般紧张要是累坏了身子……”
达头一脸生无可恋,沙哑着嗓子无奈道:“我怎不知这些,晋王和杨素两人奸诈如狐,谁知道哪一次是真攻?”
可敦不由呼吸一窒,绝望道:“若是如此,这城恐怕是……”
达头冷笑道:“眼下局势隋国虽是攻势,但他们长途跋涉,粮草供应困难,我已命处密部在肃州至此的路上注意隋国的辎重车队,若是断了他们的粮,我看晋王还能支撑多久?”
可敦面露忧虑之色,迟疑道:“我听说汉人在草原上到处抢掠,比起我们抢汉人的手段更加……”
达头望了一眼远处城头上正惊慌失措的守城士兵,叹道:“都说汉人喜欢讲仁义道德,怎地这两人如此无耻?”
“隋国骑后不过区区一万,可汗为何不叫各部出兵来浮图城与他们……”
“不可……”达头冷声打断可敦的话,“晋王和杨素两人诡计多端,汉人兵法讲‘围点打援’,应该就是如此,草原茫茫几千里,他们正愁找不到机会让部落齐聚,若是如此,恐怕要上他们的当。”
城外战鼓声骤然急促,达头再顾不得与可敦说话,拎起弯刀急匆匆地向着城头跑去……
城外,隋军五百骑兵披甲上马,绕着浮图城跑了两圈,铁蹄声在空旷的大漠上犹如阵阵闷雷,带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两圈跑完,马上就有随军的民夫过来帮着骑士们卸甲喂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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