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窗外的雨声渐弱,青江市委六号院的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暖橘色的夜灯。
唐修将襁褓中的女儿轻轻放进婴儿床,小唐宁咂了咂嘴,攥紧的拳头像颗小小的糯米团子。
“她刚才是不是笑了?”
周诗然靠在床头,刀口的疼痛让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底却漾着柔软的光。
唐修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蹭过她汗湿的鬓发:“像你,连皱眉都好看。”
床头柜上的保温杯突然泛起涟漪,是周诗然的手在抖。
唐修立刻握住她的手腕,掌心贴着她突起的骨节摩挲:“疼就咬我。”
“傻子...”
周诗然笑着摇头,却突然被他塞进怀里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那是个丑萌的布老虎,针脚歪歪扭扭,虎尾巴上还绣着歪歪斜斜的“唐宁”二字。
“你缝的?”
她捏着老虎耳朵笑出声,牵动刀口又倒吸一口凉气。
唐修耳根发红,手忙脚乱去按呼叫铃,却被周诗然拽住衣角。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她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当年你给我补军训服,针脚比这还丑。”
婴儿床突然传来窸窣声。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小唐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琉璃般的瞳孔映着夜灯,竟像盛满了星光。
唐修蹲在婴儿床前,用钢笔帽轻碰女儿的脸蛋,就像老爷子做的那样。
金属凉意让小唐宁扁了扁嘴,他慌忙改成用指尖去勾她的小手,却被一把攥住食指。
“她手劲好大...”唐修声音发颤。
周诗然望着父女俩交叠的手指,忽然轻声说:“唐修,我们回家吧。”
不是市委家属院,不是四九城的唐家老宅,是她幼时在江南小镇那个种满白茶花的院子。
唐修把母女俩的手一起包进掌心,钢笔在夜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此刻没有市委书记的离奇死亡,没有暗流汹涌的政治博弈,只有婴儿奶香混着药水的气息,真实得让人眼眶发热。
“好。”他低头吻在妻子手背的淤青上:“等天亮,我带你们去看白茶花。”
窗外,武警换岗的脚步声轻得像一首催眠曲。
周诗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老虎粗糙的针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可老宅十几年没人住了,院墙怕是都爬满了野藤蔓。”
“野藤蔓才好。”
唐修用钢笔在便签纸上画了道歪扭的线,竟是棵茶花树的轮廓:“让唐宁在花藤底下学走路,摔了也不疼。”
他顿了顿,笔尖悬在“宁”字最后一勾上:“...就是得先找人修修房顶。”
其实,到了他现在这个级别,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周诗然也知道,可她就是想回去看看。
婴儿床里传来‘咿呀’一声,小唐宁不知何时把布老虎的尾巴叼在了嘴里。
周诗然急着要拦,却见唐修已经捏着钢笔帽轻轻拨开女儿的小手,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见到这个轻柔的动作,周诗然眉眼带笑的说道:“看不出来嘛,唐书记居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呢,我还以为你只有在那时候才有温柔的一面呢。”
唐修的老脸也是没忍住的红了一瞬,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
月光忽然亮了些,窗帘缝隙漏进的光带正好横在三人之间。
唐修盯着那道银线看了几秒,突然把钢笔横放在光里。
金属笔夹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在婴儿床栏杆上跳成星星的形状。
小唐宁琉璃似的瞳孔跟着转动,攥着唐修的手指咯咯笑起来。
“唐家这一次应该是保不住了,西山别院...是爷爷留给我的退路,只要我辞职,必定能保全咱们一家。”
周诗然没有说话,躺在床上,手背上还打着点滴,但却侧身,逗弄着小唐宁。
当然,也未必能保全自身,只要是党员,就在纪委的审查当中。
有人真想对自己出手,那随便安个罪名都可以。
“你决定就好。”
周诗然并没有那么多想法,当然,如果有人要对唐修出手的话,她周家也不是软柿子!
周家轻易不会出手,但一出手,必定是雷霆行动!
她爹,他老丈人,那可是部委一把手!
唐修长叹了一口气,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刚解密的邮件。
中纪委第七监察室发来的协查通报,关于张岳峰胞弟在青江市旧城改造项目中涉嫌职务犯罪的初核报告。
“冯组长凌晨去了省纪委。”
周诗然突然开口,刀口的疼痛让她声音发颤,却仍撑着把布老虎塞到女儿怀里。
“督导组车队离开时,有人看见他秘书拿着青江港的图纸。”
周诗然的两句话,让唐修瞬间清醒过来,一双目光之中浮现出震撼之色。
“咱爸在青江落子了?”
否则,周诗然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连他都不知道。
如果老丈人在这里落子了,那代表的意思就十分明显了!
他并不想让唐修辞职!
因为一旦辞职,没有了权力,更容易落把柄在别人手中!
青江港是张家在青江市最后的筹码,三年前由张岳峰亲自引进的外资项目,连陈靖易都无权过问账目。
选择从这里撕开缺口,分明是要断张家的根基。
婴儿床突然传来响动。
小唐宁不知何时醒了,正用肉乎乎的手掌拍打监护仪的导线,琉璃般的瞳孔里映着父亲紧绷的下颌线。
“你吓到她了。”周诗然轻声道。
唐修这才发现自己的拳头攥得太紧,婚戒在掌心压出深红的印子。
他俯身去抱女儿时,西装内袋的钢笔滑落,笔尖在实木地板上戳出个细小的凹痕。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董国峰连门都没敲就闯进来,显然有紧急事件:“唐书记,督导组封了青江港三号码头!直接越过市纪委了。”
唐修瞳孔骤缩。
三号码头是张家走私稀土的中转站,去年海关突击检查时,张岳峰以涉外商业机密为由强行压下了调查报告。
“冯书...冯组长拿到了什么?”
“集装箱编号TEU。”
董国峰压低声音:“但十分钟前,港务局系统里这个编号变成了已报废的空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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