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了解，将军夫人早就已经死了。

都死了五年了。

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

可是，将军却从来都没有走出来过。

高志文着急上火，想给将军浇一盆冷水，让将军醒一醒，但又见将军一身伤痕累累，尽显纤瘦虚弱。

顿时，他什么也说不出了。

有个念想。

总比行尸走肉好。

他不想再看见将军了无生气地活着。

等高志文离开营帐，苏知衍凝视半空，他抬手一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他不由得沉默。

许久，许久。

他压低了嗓子，声线沉哑:“念念，爸爸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

更没有忘记过你妈妈。

“只是，我被困在黑暗里，一直走啊走，却始终走不到你们的面前。”

是他没用。

护不住她们。

还让念念跟着担心。

“念念不怕黑，可以走到爸爸面前哟！”念念才醒，便听见爸爸充满磁性的压抑呢喃。

声线很陌生。

但念念记得。

毕竟，在替爸爸疗伤之余，念念听到过爸爸迷迷糊糊的呓语。

“女儿，是、是你吗！我、我太激动了！！”念念的药有奇效，他说了不少话，也没有多累。

“爸爸，念念没有一刻不想你，但总是见不到你，幸好，兜兜转转，我们没有错过！”

还是见面了。

念念将瓷碗放在毛毯上。

她四肢摊开，趴在地面，活像千年老龟，悠闲自在，也懒洋洋的。

“他们都说，你死了，活不过来的……他们还说，你妈妈早不在人世了，徒留下我一人……”

苏知衍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张照片。

是顾清舟寄来的。

他摩挲了无数次，仍然爱不释手。

“没死哟！”

都没死。

她和妈妈好好活着呢。

“妈妈是科研大佬，奔波于国家大事，无法抽身照顾念念。

但念念很爱很爱妈妈，明白妈妈已经很努力地平衡家庭和事业啦！她带给念念的满腔温暖和深沉爱意，足够念念永远怀念！”

“就跟……爸爸差不多。”

都是心里有念念的。

念念尽量豁达，不去抱怨，然而，哪怕她心智再成熟，但她依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奶娃。

奢求母爱和父爱，都是本能。

她控制不了。

导致那点点委屈，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苏知衍捕捉到了:“念念的到来，是上天的馈赠！念念别难过……”他会心痛。

照片上的楚云暖，尚在读大学。

模样清纯灵动。

令他悸动。

但此刻，随着念念情绪的起伏，他的心尖跟着一颤一颤的。

他扯出床头的信封。

再一次打开。

亦是顾清舟寄来的。

信上说，顾清舟跟念念对过细节了，经确认，念念是他和云暖的亲生骨肉。

苏知衍不是偏听偏信之人。

但在种种铁证面前，譬如定情信物鸳鸯玉佩；除却夫人的照片，还有女儿的；他的小习惯；以及他和夫人恩爱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再则，念念这个名字，是他和夫人一起给女儿取的。

旁人不知。

“对！念念以后也有爸爸妈妈疼啦，不需要躲在被窝里哭鼻子……嘻嘻。”念念把自己翻了个面，仰天躺着:“爸爸，你好些了吗？”

苏知衍浅笑:“嗯，没有多大事了！”是念念改变了他必死的结局。

只要性命保住了，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毕竟，在战场上驰骋，哪能不受伤？

而大大小小的伤疤，早已遍布他的全身。

念念笑容明媚，不再皱巴着一张小胖脸。

晚饭期间，她和外公、舅舅聊了这事。

外公夹菜的手一顿，思路清奇:“真好，我这女婿还活着……那我女儿，也不用守活寡了！”

舅舅咽下一口肥而不腻的红烧肉:“爸，蛮夷还没彻底灭掉，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所以，苏知衍有可能会战败，也可能会死。

念念捧着比脸还大的碗:“妈妈不是寡妇，念念也不是没人爱的小白菜。”

“我不要换爸爸！”

新的，哪有旧的好？

“何况，爸爸是受世人尊重、爱戴的大英雄呢。”

她扒拉了一下鱼香肉丝。

又是一口。

唔，好甜。

是她喜欢的口味。

那她再嚼一口……

“原来，念念也念旧。”楚淮远听懂了念念的弦外之音。

念念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不能轻易放弃哒！”除非，妈妈厌恶他:“念念肩负重任，会好好守护爸爸！”

她的小奶音甜丝丝的，明明又软又糯，却又因为满含坚定，从而充满蓬勃的力量。

似乎可以穿透一切。

老爷子没怎么当回事，却没有打击她的自信心:“念念，你爸爸柔弱可怜，但多少有点没用，不过，好在有你。”

踩一捧一？

不，他只是有一说一。

若非念念出手，指不定她爸爸的尸体都冰冷、僵硬得不成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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