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太后临朝后办的第二件大事,就是要操心大齐百姓的碗饭。
太后的想法相当的朴素,她不在乎什么千古流芳,也不在乎她这一朝能出什么能臣,出什么了不得功绩。
她就要她的百姓都吃饱饭。
子民子民,当妈的就没有让孩子饿肚子的道理。
所以,香君要搞清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什么大齐的百姓如今会吃不饱饭,为什么每年那么多人要鬻儿卖女?
户部的官员愁的要命。
他们自然是知道百姓为什么吃不饱饭的,但是有的话能说么?
但太后娘娘就是这个性子,问了你就要答,答不出来,你就要滚。
不想滚,那顾大人自有百般手段,让你滚。
户部的官员只能硬着头皮给太后娘娘解释。
大齐实行的是推行屯田制,实际上是鼓励垦荒种地的,大齐刚刚建朝的时候,北方农户人均可得三十到五十亩地,南方因为人稠地狭,所以人均约为十到二十亩。
香君是了解民间吃饭的事儿的,疑惑道:“那也不少了,照说,人均四到五亩地,便可以维持温饱,不会挨饿了才是,这远远超过了啊。”
户部官员只能低头回答:“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香君深吸一口气,“说话便一次说完,别给哀家在这里扭扭捏捏的,实在讨厌,你就说,地都去哪里了!”
户部官员自然是解释不明白,又是给香君扯历史,又是扯天灾,总之就是,这种情况,实在是无法避免,历朝历代都是这个样子的。
香君出师不利,心里实在是烦这群滚刀肉。
但是这回香君想要再找给自己办这件事的官员,却不像之前恩科的事情那么容易,这一回,无论她怎么利诱,大家却都不愿意替香君办这件事。
顾亭雪见娘娘气得嘴巴里面都生疮了,饭都吃不下,实在是心疼,便提议说:“不如,我去给娘娘找些下面真正办事的人,娘娘问问他们,兴许有些启发。”
“真正办事的是什么人?”
“比如说,税课司的吏员。”
税课司正式官员也不过是从九品的芝麻官,小吏则是不入流。
但这些人虽然没有品级,却在是地方实际管理税收工作的人,包括登记税户、核对账目、催缴税款等等。
这些人,怕是最明白朝廷真实的情况。
不过半个月,太极殿的西暖阁里就出现了顾亭雪找来的一位税吏。
香君看到这人,难得的露出了些惊讶的神情。
倒不是因为这人瘦骨嶙峋,而是因为哪有人见太后,穿得这么寒酸的?
不仅衣服上有补丁,就连脚上穿的也是一双草鞋。
但饶是如此落魄,看到尊贵的太后,这人却也极为淡定平静,没有丝毫的慌张,倒是让香君有些欣赏他了。
这人叫做李大仓,是顾亭雪从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人才”。
李大仓父亲是个秀才,他却对读书没兴趣,也没有参加科举,但因为精通算学,所以做了税课司的一个小吏。
顾亭雪说,此人是个有大才的。
“你怎得穿得如此寒酸?难道是对哀家心有不敬?”香君故意问。
这李大仓倒是直接,直白地回禀:“回太后娘娘的话,草民对太后娘娘没有不敬之心。只是,咱们这些小吏的俸禄是极低的,月俸只有一、两石米,有时候,还发不下来。大多数底下的税吏,只能靠自私从税收中抽常例钱才能维持生计。我因为不抽常例钱,吃饱肚子已经很难了,自然是没办法再买华丽的衣衫。”
香君冷笑,“你是入京见哀家的,难道就没人给你弄几套干净的衣服么?少在这里糊弄哀家。”
“因为只有这样,太后娘娘才能知道,底下的小吏和百姓们,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香君的神色终于软了下来。
“赐座吧。”
香君让人给李大仓赐座,又赐了茶,让他坐着慢慢说,今日,她有许多事情要问他。
李大仓在西暖阁里待了一上午,把香君想知道的事情,都详详细细地说了。
之所以百姓手上的田越来越少,是因为官绅和宗室通过“投献”“占田”来兼并土地,这才让自耕的百姓不断减少。
到延庆十五年,李大仓负责的区域里,百姓人均耕地已经不足三亩,想来天下其他地方也是差不多的。
李大仓来自江南,江南富庶,但百姓的日子却极为悲惨,自耕地的百姓只有两成,佃农占比高达八成。
大多数百姓都没有自己的土地,仅能租种地主的田亩或者官田。
地主多半都是乡绅或者退休官员,他们都可以免除赋税,这些地的税银是收不上来的。比如说,一个朝廷一品大员,一人就能免除一万亩的税收。
当然,说是免除一万亩,但是超过一万亩的,也不一定会交税。
因为他们这些人有的是法子逃税,比如说“飞洒”,就是将自己家的田,化整为零,分散道普通农户的田地里,这样自家就能少交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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