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带着满篓的连翘花苞回到村子时,第一缕阳光正洒在村头的老槐树上。那金黄的花苞在阳光下闪耀,如同无数颗希望的种子,即将在这片被春瘟笼罩的土地上绽放出生命的奇迹。连翘顾不上休息,又投入到熬制药汤的忙碌中。她知道,每一碗药汤,都可能是一个生命的救赎;每一次努力,都是对爹爹遗志的坚守。在这太行深处的连翘坞,她以柔弱之躯,与春瘟顽强抗争,用连翘的希望之光,照亮每一个被病痛折磨的灵魂。而那漫山的连翘,也在她的守护下,渐渐绽放出金黄的花朵,似金箔,似阳光,温暖着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
三、金铃响处是归期
太行金铃永护春
连翘坞的春瘟在满山连翘的金黄中退去,可村口老槐树下的阴影里,却永远坐着个沉默的身影。连翘的青布衫洗得泛白,腕间系着爹爹留下的药草香囊,碎碎的黄芪叶混着连翘花香,在风里飘成记忆的碎片。她每日抱着那把黄铜药锄,锄柄上的小字被掌心磨得发亮——"草木有灵,采之有时",爹爹的手泽仿佛还停留在木纹里,可指腹触到的只有冰冷的铜锈,绿茸茸的,像春天最早钻出的苔衣。
老槐树的影子在日头下慢慢蜷缩又拉长,蝉鸣声里,连翘常盯着药锄的刃口发呆。刃口映着她的脸,比春日里瘦了两圈,眉尖凝着化不开的霜。直到那天,山路上传来吱呀的竹篓响,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踩着碎步走来,药篓边沿露出半枝未枯的艾草,在风里轻轻摇晃。
"小姑娘可是识得这满山金铃?"老郎中的声音像晒暖的陶壶,带着醇厚的药香。他仰头望着崖壁上垂落的连翘枝,霜雪般的胡子抖了抖,"此草连缀如铃,花开若金箔,《本经》里唤作'连轺',到咱太行百姓口中,便成了'连翘'。"他忽然转头,目光落在连翘手中的药锄上,浑浊的眼睛倏地亮起来,"好一把黄铜锄!看这包浆,怕是三十年以上的老物了。"
连翘这才注意到郎中的药篓,比寻常药篓大上两圈,篓身用浸过桐油的桑皮纸糊了三层,边角处绣着细小的药草纹,正是爹爹常说的"百子图"样式。她鬼使神差地递出药锄,郎中指尖抚过锄柄上的刻字,忽然长叹:"你爹爹定是个懂草木的人。这连翘啊,花要采未开之苞,叶要取初展之芽,果实需等霜降后三晒三晾,方得清热败火之效。"
老郎中在青石板上铺开油皮纸,从药篓里取出晒干的连翘果,三棱形的蒴果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去年冬雪前采的果,煎膏时加三钱蜂蜜,治小儿口疮最是灵验。"他忽然压低声音,"只是这草木有性,最怕严寒摧花。去岁那场大雪,怕是折了七成花苞吧?"
连翘的指尖骤然收紧,掌心被药锄的棱角硌出红印。今冬的雪灾她怎能忘记?鹅毛大雪连下七日,漫山连翘枝都被压成银条,爹爹执意要去鹰嘴崖抢收被雪埋的老根,结果...她望着郎中手中的连翘果,忽然抓住他的衣袖,袖口的药渍蹭上她的指尖:"老先生,可有法子让连翘不畏寒冬?"
老郎中的目光掠过她腕间的香囊,忽然叹了口气:"草木畏寒,正如人畏生死。除非..."他望向远处的鹰嘴崖,云雾在崖顶翻涌,像山神披着白斗篷,"除非有人愿以身为饵,化去草木的畏怯。"
"如何化去?"连翘的声音发颤,爹爹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回响:"山中有灵草,花开似金箔..."那时她不懂,如今却像抓住最后一根藤蔓。
郎中凝视着她的眼睛,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悲怆:"需得凡人魂魄融入草木之灵,从此根扎岩缝,枝承霜雪,以自身精魄护佑花苞。只是如此一来,便再无轮回转世之机,永为山中草木。"
秋风渐凉时,连翘开始在药圃里移栽野生连翘。她记得爹爹说过,鹰嘴崖的老连翘根扎在花岗岩缝里,吸收的是山岚雾气,开出的花最是金黄。每日黄昏,她都要背着竹篓去崖下,抚摸那些被雪压断的枝条,伤口处渗出的树液,在月光下像凝固的琥珀。
冬至前夜,太行落下初雪。连翘站在鹰嘴崖顶,山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她望着山下星星点点的灯火,想起春瘟时王大爷喝下药汤后,浑浊的眼睛重新亮起;想起小顺子娘抱着孩子来谢她,襁褓里的婴儿正啃着连翘叶,嘴角沾着青青的汁。爹爹的药锄放在脚边,铜锈被雪水冲得发亮,那些刻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爹爹在云端凝视。
"草木有灵,采之有时..."她轻声念着,解开腰间的香囊,爹爹晒干的连翘花纷纷扬扬落在雪地上,像撒了一把碎金子。长发被山风扯散,垂落如黑色的瀑布,她跪在岩石上,对着云海深处的山神庙方向磕头:"山神爷,若连翘能在寒冬开花,能护佑百姓不受瘟疫之苦,我愿做这太行的药引,永守山间。"
雪片落在她发间,渐渐凝成白霜。忽然,崖边的老连翘枝发出"咔嗒"一声,断枝处竟抽出新的芽苞,米粒大的花苞顶着雪粒,微微颤动。连翘笑了,这是春瘟过后她第一次笑,比初开的连翘花还要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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