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如织,他静立其中。
行人如流水般穿过他的身影,无人驻足,无人察觉。斑斓灯火映不亮他半分衣角,喧闹人间染不上他一丝烟火。
他本不该再徘徊于此间。
可他的目光依然固执地缠绕着江余,如同月光追逐潮汐。
江余停下脚步。
所有人都绕开他行走,世人能见的只有一个孤独身影,却永远看不见——有个存在正寸步不离地陪伴着他。
江余忽然低下头,转身汇入人海。
只有分开行走,才不会被当作异类。
时降停眼底的光黯了黯,保持着三步的距离默默跟随。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从前方伸来,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向身旁。
“怕什么?”江余的指节发着狠劲,“我早就是疯子了。”
掌心传来真实的触感。时降停瞳孔微缩,被这股力道牵引着踉跄半步。
这个最在意旁人目光的人,此刻竟攥着他的手穿过汹涌人潮。“你…”他罕见地语塞,目光扫过四周,“不是最在意的吗?”
“反正要跟你走了。”江余突然十指相扣,脊背挺得笔直,声音也不再细弱,“那些我都不在乎了。”
时降停忽然笑起来。他得寸进尺地揽住江余肩膀,故意将脸贴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亲对方发烫的脸颊。
“这样呢?”他恶劣地压低声音,“不奇怪吗?”
果然有路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他们只能看见江余歪着身子,脸色涨红的模样。
江余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出回答:“不奇怪。”耳尖却红得滴血,“但你再过分,我就揍你。”
“想吃什么?”时降停的声音里浸着蜜糖般的欢喜,手臂环住江余的力道像是要把人揉进血肉里。目光越过熙攘人群,在霓虹闪烁的摊位间跳跃:“烤冷面、冰糖葫芦、铜锣烧……”
他像个第一次出行的孩子,每看到一个招牌就报出菜名。
江余听着听着,就饿得慌,用手捂住他的嘴,“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指尖碰到冰凉的手机,江余猛地想起什么。屏幕亮起时,锁屏壁纸还停留在银行卡冻结的短信通知上——江母逼他回家的手段。
这下真没钱了。
时降停察觉他的僵硬,低头瞥见信息,却不见半点沮丧。发梢蹭过他耳际:“那我们去猜灯谜?看烟花?或者……”声音轻快得像在数星星。
阿余从前无法陪他看过这些。
也无法释怀外人的目光,对一个“不存在”的人讲话。
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阿余承认了他的存在。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以“我们”的身份走在人间灯火里。
他们还有很多第一次可以做。
“等等!”江余突然摸向衣兜,布料窸窣声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艳红的毛爷爷在霓虹下泛着救世主般的光辉:“走!一百元带你吃遍美食街!”
三分钟后。
“一个黄金玉米蛋挞,48元。”
两人盯着招牌沉默得像两尊石像。
五分钟后。
“一瓶矿泉水8元。”
江余捏着纸币的手微微发抖。
当时降停指着“牛乳雪糕98元”的价目表时,江余终于拽着他拐进暗巷。额头抵在对方肩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还是回家啃泡面吧……”
时降停拍了拍他的肩膀,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谁能想到,鬼也会为钱财发愁。
他目光扫过街巷,眼底泛起幽黑的微光。江余却突然攥住他的手腕:“不能那么做。”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他魂体一颤,“活人赚钱都不容易。”
“我们!肯定能找到合适的食物!”江余深吸一口气,拽着他冲出暗巷。
很快,暖黄灯光下,章鱼小丸子的招牌正闪着诱人的光,价格实惠管饱。
“客人要几份?”老板擦着铁板问道。
“两——”江余突然哽住。
他转头望向身旁的时降停,喉结滚动——他差点又忘了,鬼魂不能吃活人食物。
“来两份吧。”时降停突然出声。
“你能吃?”江余瞳孔微微扩大。
“我和那些孤魂野鬼可不一样。”时降停歪头时,身子在灯光下晃出虚影,“要是不够…”他忽然贴近江余耳畔,“你还能来抢我这份。”
老板手中的铲子“咣当”掉在铁板上。这个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年轻人,怕不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江余却浑然不觉,还在担忧询问“空气”你真的可以吃吗?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孤独又偏执。
他不是疯子。
他只是放弃了世人俗光,与看不见的恋人低语。
当热腾腾的丸子递到手中时,江余咬破酥脆的外皮,芝士流心瞬间温暖了冰冷的胃袋。他习惯性叉起一颗,想喂给他,却在抬手时僵住——他真的能吃吗?会不会害了他?
时降停忽然俯身,就着他的手咬走了丸子。
“……尝得出味道吗?”
“嗯,外酥里嫩。”时降停慢条斯理地嚼着,将配料表都报了出来,就像读既定好的文章一样规整。却没说对酱料——这盒明明浇了沙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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