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分贝》
支架释放的 “咔嗒” 声像颗钉子钉进颅骨,顾承川看着造影剂在血管壁溅出蜘蛛网状的光斑 —— 那道 0.3 毫米的夹层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血丝,像冬夜里冻裂的河面下翻涌的暗流。郑义的平板在铅衣下疯狂震动,AI 预警的红光透过布料,在他胸前投下跳动的鬼火。
沈星遥的红绳在操作台边缘绕出个死结,肝素盐水瓶从她打滑的指间跌落,透明液体在地面画出枝状裂痕,与屏幕上的血管夹层完美重合。“对、对不起陈主任……” 她蹲下身捡碎玻璃,红绳尾端的银铃铛不知何时划开道口子,血珠顺着绳结滴在瓷砖上,像串未完成的省略号。
“废物!” 陈立伟的手术鞋碾过碎玻璃,尖锐的摩擦声盖过监护仪的滴答,“顾医生,别杵着看风景!”
顾承川弯腰时,鼻尖几乎触到患者的眉骨。中年男人的瞳孔里映着他的倒影,白大褂领口的褶皱与十二年前父亲手术时的一模一样 —— 那时他也是这样沉默着,看着心电监护仪从规律的峰谷变成平直的线。消毒水灌进鼻腔,他听见自己说:“好的,陈主任。”
碎玻璃扎进掌心的瞬间,他摸到口袋里的枣核针 —— 金属尖端已磨穿布料,在掌心烙下细小的血点。沈星遥突然拽住他的手腕,红绳在腕间硌出印子:“顾老师,你的袖口……”
半截沾着盐水的白大褂袖口翻卷着,露出三年前急诊缝针留下的疤痕。顾承川抽回手,指尖扫过患者冰凉的手背,发现他无名指根有圈褪色的红绳印 —— 和沈星遥给急诊小患者编的 “平安结” 一模一样。
郑义的声音从对讲机里漏出来,带着机械般的颤抖:“顾老师,内皮损伤导致血小板聚集,血栓形成概率升至 89%……” 话没说完,监护仪突然发出长鸣,收缩压从 110 跌到 60,指氧饱和度像块融化的冰,迅速跌至 85。
“准备除颤!” 陈立伟的导管甩在操作台上,发出清脆的响,“顾医生,推 200J!”
顾承川盯着除颤电极板,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反复摩挲的那本《介入并发症手册》,第 47 页用红笔圈着:“夹层诱发的心源性休克,黄金抢救时间 90 秒。”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枣核针的血点晕开,在白大褂上染出朵极小的花。
“陈主任,” 他听见自己说,“需要先处理夹层 ——”
“现在听我的!” 陈立伟的银蛇刺青在额头的汗渍里扭曲,像条被激怒的毒蛇,“除颤!”
沈星遥的红绳突然缠住除颤仪导线,她盯着顾承川,护目镜后的眼睛亮得惊人:“顾老师,患者的瞳孔……”
顾承川转身,看见中年男人的瞳孔正在缓慢散大,像两汪即将结冰的湖水。他突然想起父亲在洪水中说的话:“当你听见生命在血管里呼救,任何沉默都是帮凶。”
“郑义,” 他扯下铅衣,枣核针的轮廓在胸前清晰可见,“把手术录像同步到示教室,开放全员观看权限。沈护士,准备冠状动脉导丝,0.014 英寸超滑型。”
陈立伟的手在半空僵住:“顾承川,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 顾承川接过沈星遥递来的导管,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汗,“所以更要让血管里的血,流回该去的地方。”
导丝进入桡动脉的瞬间,郑义的平板发出蜂鸣:“顾老师,AI 重新测算最佳路径,需要逆时针旋转 15 度!”
“收到。” 顾承川看着导丝在造影屏上划出流畅的弧,突然发现这角度与父亲急救箱里那把弯剪的开合度完全一致,“沈护士,每推进 1 厘米,推注 0.5ml 温肝素水。”
沈星遥的红绳在注射器上绕出利落的结,动作比平时快了 30%:“修平医生说过,血管喜欢有节奏的触碰。”
当导丝尖端抵达夹层破口,顾承川看见患者的睫毛轻轻颤动 —— 这是十分钟来他第一次有生命体征的反应。他突然想起急诊室那个被老枣树划伤的男孩,当时也是这样,在他调整缝合角度时,睫毛上的泪珠终于滚落。
“准备植入覆膜支架。” 顾承川的声音稳得像块钢板,“郑义,同步患者女儿的语音留言:‘爸,等你回家吃饺子。’”
实习生的手指在平板上停顿 0.3 秒:“顾老师,这不在标准流程里……”
“现在在。” 顾承川看着沈星遥将手机凑近患者耳边,红绳尾端的血珠恰好滴在 “播放” 键上,“有些数据,AI 算不出。”
中年男人的眼角突然溢出泪,混着消毒水冲进鬓角。导丝在泪滴滑落的瞬间,精准穿过夹层破口,像根缝补星空的针。顾承川听见沈星遥轻声说:“大叔,您女儿的红绳手链,还在护士站等着呢。”
覆膜支架释放的 “咔嗒” 声响起时,监护仪的血压曲线开始回升。陈立伟靠着铅墙慢慢滑坐,银蛇刺青在地面投下萎缩的影子:“你…… 你怎么知道他女儿有红绳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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