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走廊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在龙安心眼前投下惨白的光晕。他盯着审讯室斑驳的墙壁,上面留着几道可疑的褐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手腕上的铐子磨破了皮,渗出的血珠在铁栏杆上留下暗红色的印记。
"姓名?"对面的警察第三次问道,圆珠笔不耐烦地敲打着记录本。
"龙安心。"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要求见律师。"
警察冷笑一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推过来。照片上是务婆的歌本残页,上面奇怪的符号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
"这些是什么?"警察的指甲戳在照片上,"密码?邪教符号?"
龙安心盯着那些被红圈污损的符号——那是务婆记录的"苗文",是老人毕生守护的秘密。现在它们躺在警方的证物袋里,像被拔了羽毛的鸟。
"是刺绣纹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晒干的玉米壳,"非物质文化遗产。"
警察突然拍桌而起,震翻了桌上的搪瓷缸。茶水泼在案卷上,晕开一片褐色的污渍。
"放老实点!"他俯身逼近,龙安心闻到他嘴里浓重的烟臭味,"林氏集团已经鉴定过了,这些是他们注册的商标图案!"
龙安心胃部一阵绞痛。果然如此——林妍和那个包工头不仅剽窃了产品,现在连务婆的歌本都要抢走。
"我要见非遗中心的小王。"他抬起头,"她能证明这些符号的来历。"
警察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他慢慢坐回椅子,从抽屉里取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部碎屏手机,壳上贴着大学图书馆的标签。
"王雯昨晚遭遇车祸。"警察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羽毛,"昏迷前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龙安心浑身血液凝固。那不是车祸,就像阿吉伯的死不是意外。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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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留所的夜晚长得没有尽头**。龙安心蜷缩在水泥床上,听着隔壁犯人梦魇中的呻吟。月光从铁窗斜射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苍白的格子,像务婆歌本上的田字格。
"龙安心!"狱警的皮鞋声在走廊尽头响起,"有人保释你!"
会见室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等视线恢复,他看见吴晓梅坐在长桌对面,脸色比医院的墙还白。她身边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是陈默,他大学同学,现在在州里当律师。
"他们起诉你什么罪名?"陈默单刀直入,公文包摊开在桌上,露出里面厚厚的文件。
"文化盗窃?商业诈骗?"龙安心苦笑,"取决于林妍今天心情如何。"
吴晓梅突然咳嗽起来,手帕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红花。陈默皱眉递过一份病历:"县医院诊断是肺结核,但晓梅不肯住院。"
龙安心看向妻子。她今天穿了件高领苗衣,遮住了锁骨下的淤青——那是昨晚警察推搡时留下的。她的眼睛却亮得吓人,从衣袋里摸出个东西推过来。
是小王塞进药袋的那个文件夹。
"看看这个。"陈默压低声音,"我从档案馆调出来的。"
文件扉页上盖着"机密"红章,日期是1983年。龙安心翻开内页,呼吸顿时凝滞——这是一份"民族文化遗产调查表",上面清晰地绘制着七个与务婆歌本上一模一样的符号,标注为"湘西苗族原始文字"。
"阿吉伯当年参与过这次调查。"陈默指着签名栏里模糊的指印,"他偷藏了副本,就是为今天。"
龙安心手指发抖。三十年前就有人系统记录过这些符号,林氏集团所谓的"原创商标"根本是谎言!
"还不够。"陈默叹气,"需要更早的实物证据,最好是——"
"这个行吗?"吴晓梅突然开口,从腰间解下个银质吊坠。坠子打开,里面是片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个鱼骨状的符号,旁边用繁体字注着"乾隆四十二年,苗酋献图"。
陈默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国家一级文物级别的证据!哪来的?"
"务婆的嫁妆。"吴晓梅轻声说,"她让我贴身带着,说能辟邪。"
龙安心突然明白老人早就预料到这一天。她让吴晓梅带着证物,让阿吉伯守着钥匙,让小王备份文件——这是场跨越三十年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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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的县档案馆**像个沉睡的巨人。龙安心跟着陈默穿过幽深的走廊,黄铜钥匙在掌心发烫。阿吉伯用命换来的这把钥匙,能打开哪个房间?
"就是这里。"陈默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门牌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特殊文献室。"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龙安心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陈默猛地推开门——一个穿保洁服的男人正蹲在文件堆前,手里拿着打火机。
"住手!"陈默扑上去,但那人灵活地闪开,点燃的文件像火蝴蝶般四散飞舞。龙安心抓起灭火器冲过去,泡沫喷溅在珍贵的档案上,却救不回已经烧焦的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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