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照在合作社新建的基因检测中心招牌上。龙安心站在门口,看着小周和她的团队调试设备。这套价值两百多万的测序仪是省医科大学捐赠的,用于研究苗族医药与基因特征的关系。
"龙经理,初步结果已经出来了。"小周从实验室探出头,眼镜片上反射着电脑屏幕的蓝光,"您最好来看看。"
龙安心走进实验室,墙上大屏幕显示着一组复杂的基因图谱。小周指着其中一段标记为红色的序列:"这就是EDAR基因的V370A突变,在东亚人群中很常见,但在你们村的频率高达92%,远超平均水平。"
"这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多项研究表明,这个突变与汗腺密度、毛发特征有关。"小周推了推眼镜,"但我们在分析抗疟疾基因时,发现了一个更惊人的现象——你们村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特殊的G6PD突变,这种变异通常会导致蚕豆病,但你们的突变形式前所未见。"
龙安心想起小时候村里确实没人吃蚕豆,但也没人得疟疾,哪怕是在蚊虫肆虐的夏季。
"更奇怪的是,"小周调出另一组数据,"这种突变与你们紫米中的某种成分存在协同效应。简单说,吃了这种紫米的人,体内会产生一种抗疟蛋白。"
龙安心心头一震。这不正是林妍带来的资料里提到的"靶向基因武器"所利用的特性吗?
"能保密吗?这个发现。"
小周严肃地点头:"李教授已经申请了特殊保密协议。但..."她犹豫了一下,"上周有家药企派人来打听,开价每人五千元买血样。"
五千元!凯寨有八百多口人,这就是四百多万。龙安心冷笑一声:"告诉他们,苗族人的血不卖。"
离开实验室,龙安心径直去找务婆。老人正在药园里给"地涌血"除草,这种珍稀植物自从被发现能降解重金属后,就被移植到合作社精心照料。
"务婆,"龙安心蹲下身,用苗语问,"古歌里有提到我们为什么不怕疟疾吗?"
务婆停下手中的活计,浑浊的眼睛望向远方:"《迁徙歌》里唱过...祖先们走过'瘴气谷',死了一半人,活下来的都吃了'雷公米'。"
雷公米?龙安心想起紫米的传说——第一粒种子是雷公劈开山崖时掉落的。难道这种抗疟特性是苗族祖先在迁徙途中自然选择的结果?
正思索间,手机响了。是苏里冯从美国打来的视频电话。屏幕上的年轻人穿着实验室白大褂,背景是一台高端显微镜。
"龙先生!我找到那个专利的漏洞了!"苏里冯兴奋地说,"他们使用的基因序列是不完整的,缺少一个关键调控区。而我们的样本显示,正是这个区域决定了抗疟蛋白的稳定性!"
龙安心立刻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没有这个关键信息,基因武器就无法精准靶向。
"能申请反向专利吗?"
"已经在准备了,"苏里冯点点头,"美国苗族社区捐了十万美元法律基金。但..."他犹豫了一下,"我们需要更多凯寨村民的基因样本做对比分析。"
这是个棘手的要求。苗族传统观念中,血液承载着灵魂,随意抽取是极大的禁忌。龙安心想起那些药企代表被"入门酒"测试出来的场景——他们根本不懂尊重。
"给我三天时间。"
挂断电话,龙安心召集了合作社核心成员开会。吴晓梅、阿公、吴父、村医,还有几个寨老围坐在展示馆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情况就是这样,"龙安心用苗汉双语解释了基因发现和专利威胁,"我们需要更多血样做研究,但必须尊重大家的意愿。"
老人们用苗语激烈讨论着。吴父一反常态地率先表态:"抽血是大事,祖宗会怪罪的。"
"可不反抗,子孙后代会遭殃,"阿公用烟斗敲了敲桌子,"汉人的科技太厉害,能靠一滴血害人。"
争论持续了一小时,最终务婆慢慢站起身,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我活了一百岁,"老人用沙哑的声音说,"见过日本人抽血验'蛮子',见过国民党抽血查'匪谍',现在汉人又来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但这次不一样——是我们自己人要用。"
她卷起袖子,露出枯瘦的手臂:"从我老婆子开始。"
这个举动震撼了所有人。连最保守的吴父也不再反对。但村医提出了实际问题:"这么多人抽血,怎么保证安全?怎么储存运输?"
龙安心早有准备:"小周的团队可以培训我们的医护人员。血样只编号不记名,分析完立即销毁。"
"还不够,"务婆突然说,"得喝血酒。"
在场的老人们纷纷点头。龙安心知道这是苗族最庄重的"血誓"仪式——参与者共饮混入彼此血液的酒,立下生死誓言。
第二天清晨,村委会前的广场上摆着一口大酒缸。全村十六岁以上的男女轮流上前,由村医用无菌采血针取几滴血滴入酒中。务婆第一个喝,然后是阿公、吴父...龙安心也毫不犹豫地喝下一碗。酒液微咸,带着铁锈味,入喉却异常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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