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雨总是来得突然。

青灰色的雨幕笼罩着官邸，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石阶上砸出细碎的水花。二楼会议室的灯光透过百叶窗，在湿漉漉的走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侍从官捧着茶盘站在门外，能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声，偶尔夹杂着英语单词。

"必须抢在八路军之前接收东北！"

茶杯重重砸在桌面上，茶水溅出，在作战地图上洇开一片暗色。说话的人背对着门，肩膀绷得笔直，军装下摆还沾着泥水——显然是刚从机场冒雨赶回来的。

顾问团团长威廉姆斯上校盯着那片水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先生们，容我提醒，你们口中的'八路军'现在控制着从北平到张家口的全部铁路线。"他翻开文件夹，推出一张航拍照片，"这是三天前的情报，他们在山海关已经部署了三个装甲团。"

雨声忽然变大，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剧烈摇晃，阴影投在墙上，像一群躁动的野兽。

作战室的沙盘上，东北三省被不同颜色的小旗分割。参谋官手中的长杆停在长春："如果走海运，鹰军第七舰队可以护送我们在旅顺登陆。"

"然后呢？"角落里传来冷笑，"让小伙子们徒步穿越四百公里的解放区？"

威廉姆斯突然抓起一把蓝色小旗，撒在沙盘边缘："空降师。抢占机场，建立补给线。"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当然，这需要莫斯科方面默许我们使用朝鲜半岛的领空。"

长杆"啪"地折断在沙盘边缘。有人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所以我们要靠俄国人的施舍？就像..."

话没说完，窗外一道闪电劈下，将所有人惨白的脸色照得纤毫毕现。雷声滚过时，侍从官看见威廉姆斯上校的右手正悄悄按住腰间的配枪。

凌晨两点，万籁俱寂，只有机要室里的打字机发出轻微的“嗒嗒”声。译电员的手指在键盘上颤抖着，仿佛那每一个字母都有千斤之重。

突然，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刚刚打出的一行字——【绝密】鹰酱来电：X会否决海军陆战队登陆案。重复，否决登陆案。

雨滴猛烈地敲打着机要室的铁皮屋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像是无数双细小的脚步声，让人心里发毛。

年轻的译电员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否决”这两个字，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三个月前在昆明看到的那些鹰军运输机。那时，它们满载着援华物资，机翼上还涂着美国国旗的标志。然而，现在这些运输机的机翼上，却赫然喷着八路军的红五星。

走廊的尽头，威廉姆斯正站在熊熊燃烧的火炉前，将一沓沓文件扔进火中。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也照亮了他袖口的血迹。那血迹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属于那些被他杀害的无辜者。

晨雾弥漫的停机坪上，C-47运输机的螺旋桨已经开始转动。威廉姆斯把密封信封交给副官："直接交到麦克阿瑟将军手里。"

"上校，那我们的承诺..."

"告诉山城方面。"威廉姆斯戴上墨镜，遮住通红的双眼，"就说我们找到了更好的合作伙伴。"

引擎轰鸣声中，没人听见跑道边缘的哨兵在哼唱《太行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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