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渊话音落下的刹那，慕容霄的金面具微微一滞，随即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他缓缓从席间站起，宽大的西域锦袍在烛火下流淌着暗金色的纹路，袖中隐约传来金属轻碰的细响——是那柄淬了蝎毒的薄刃在鞘中轻颤。
"宋督主好大的威风。"他的声音依旧优雅，却渗着毒蛇般的寒意，"不过……"他忽然转向正德帝，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陛下，小王只是提议，若大梁不愿，自然作罢。只是——"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柳国公苍白的脸色："柳小姐这般妙人，留给东厂的一个阉人，岂非明珠暗投？"
龙椅上的正德帝眸光深沉，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他先是瞥了一眼宋知渊——这位东厂督主虽蒙着双眼，可身姿如松，纹丝不动，显然寸步不让。
再看向柳国公，他面色铁青，却死死攥着扶手，指节发白，显然已怒极。
最后，正德帝的目光落在柳安芷身上。
她低眉顺目地站着，看似柔弱，可脊背却挺得笔直，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仿佛早已看透这场闹剧。
正德帝忽然笑了。
"三皇子说笑了。"他语气平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柳氏既已嫁入东厂督主府，便是大梁的臣妇。朕虽不才，却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子民，一个有夫之妇，去换一时太平。"
慕容霄的金面具微微一偏，似没料到皇帝会如此干脆地拒绝。他袖中的手缓缓收紧，却听正德帝继续道：
"不过，三皇子若真有意联姻，朕倒可以为你另择一位宗室贵女。"
——这是给台阶，也是警告。
慕容霄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抬手抚了抚面具，姿态重新恢复优雅："是小王唐突了。"他微微躬身，可低垂的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鸷，"只是……"
他忽然抬眸，目光如毒蛇般锁住柳安芷："柳小姐若有一日改了主意，西域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宋知渊的唇角骤然绷紧，指节在袖中捏得"咔"地一声轻响。
正德帝适时地挥了挥手："此事不必再提。"他目光转向殿外，"倒是大理寺的奏报，朕很感兴趣——齐爱卿，将驿馆搜出的东西呈上来。"
——这一局，西域人终究没能得逞。
而宋知渊……
她余光瞥见他袖袍下微微发颤的指尖，忽然意识到——
这位冷血无情的东厂督主，方才竟是真的……动了杀心。
大理寺少卿齐肃躬身入殿，身后两名差役抬着一口看起来有些年头木箱，箱盖未开，却已渗出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柳安芷没有见过，甚至也不记得在原着中听过齐肃的名字，她微微侧着脸看向宋知渊，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已经料到正德帝会将大理寺的人叫过来。
"启禀陛下，"齐肃声音沉稳，"臣等在驿馆偏院搜出此物，经查证，确为西域巫教所用。"
他抬手掀开箱盖——
箱中赫然陈列着三样东西：
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染血的雁门关布防图，整张羊皮卷边缘焦黑，像是从火中抢出，图上墨迹已模糊，但柳国公的印鉴却清晰可见。
在一旁还有一个灰白色的西域巫教骨笛，笛身刻着诡异的符文，笛孔中残留着暗红血垢。
看到最后一样东西，柳安芷喉中发紧，下意识就靠近宋知渊，将箱中的三样东西在他耳边描述出来。
那半块青铜兵符锯齿状的断口与柳国公手中那半块几乎吻合，只是内侧刻着一行西域文字——"盟约永固"。
看着踮着脚轻轻在宋知渊耳边说话的少女，和好似突然松了周身气焰的东厂督主，紫宸殿中的几人心思各异。
公主慕容云腕间的金铃突然"叮"地一响。她缓步上前，指尖轻轻抚过那半块兵符，叹息道："没想到啊……柳国公与我西域的'交情'，竟是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
一旁坐着额度三皇子慕容霄适时补充，语气惋惜："当年雁门关一役，柳国公表面大破我军，实则暗中放走了哀牢部落的巫师——条件就是这份布防图。"
他指向羊皮卷上的焦痕，"可惜后来事情败露，柳国公不得不焚图灭迹……"
他故意顿了顿，看向柳国公苍白的脸色："只是没想到，徐岩将军竟偷偷藏了半块兵符为证，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好一招颠倒黑白！
柳安芷死死盯着那半块兵符。她很清楚，真正的兵符早已被徐岩吞入腹中，眼前这块必是仿造。可那印鉴和布防图……
慕容霄话音未落，殿内骤然响起一声沉重的闷响——
“砰！”
柳国公一掌拍在案几上，霍然起身。他面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一双虎目如刀锋般直刺西域三皇子，周身杀气凛然，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连殿内的烛火都为之一暗。
“荒谬！”
他声音如雷，震得殿梁微颤，连正德帝都微微抬眸。
“老夫曾戍守雁门关十载，斩西域敌酋首级三百七十二颗，身上箭伤刀疤，哪一道不是拜尔等所赐？！”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最骇人的一道自左肩贯穿至肋下，皮肉翻卷，至今未愈。
“这处箭伤，是西域巫教的毒箭所留！若非徐岩拼死相护，老夫早已命丧黄泉！”
他怒指慕容霄，字字如铁：
“你今日竟敢拿徐岩的尸骨做局，污他忠魂，构陷于老夫——”
话音未落，他喉间突然涌上一口腥甜，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身形晃了晃，却仍死死撑住桌案，不肯倒下。
柳安芷瞳孔骤缩——父亲分明是中了毒！那黑血……
慕容云见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腕间金铃轻晃：“柳国公急什么？莫非是……心虚了？”
就在此时，一道玄色身影无声上前。宋知渊指尖一弹，一粒药丸精准落入柳国公掌心，声音低冷：“国公爷，陛下面前，保重身体。”
柳国公攥紧药丸，深深看了宋知渊一眼，仰头吞下。
正德帝眸光微沉，终于开口：“柳卿，朕知你忠心。但此事证据确凿，你待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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