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就在孙侍郎心乱如麻之际,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了嘈杂的工地,一名负责巡查堤坝的小吏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大……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孙侍郎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他厉声喝道:“慌什么!讲!”
那小吏喘着粗气,手指着下游刚刚合龙不久,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才勉强修补起来的新堤段,声音带着哭腔。
“刚……刚刚修好的那段……又……又不行了!”
“渗水突然加剧!堤……堤身上出现了好几道大裂缝,堤脚……堤脚好像也松动了!”
“什么?”
孙侍郎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差点从望台上栽下去,幸好被旁边的亲兵及时扶住。
张启明和其他几位工部官员闻言,更是面无人色,踉跄着冲到望台边缘,朝着小吏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段刚刚被夯实加固,甚至堆砌了不少石料的新堤,此刻正如同一个垂死的病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浑浊的黄河水,正从几道清晰可见的裂缝中汩汩涌出,如同堤坝在流淌着黄色的血液。
堤坝外侧的地面,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沉降和塌陷迹象。
肉眼可见的速度,那裂缝还在不断扩大。
“这……这怎么可能?”
张启明失声惊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里用了最好的土料,木桩打得最深,还沉了那么多石块下去……怎么会……”
“完了……全完了……”
另一位主事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屡修屡溃!
这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死死地缠绕在每一个工部官员的心头。
他们用尽了所有的智慧,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尝试了所有祖辈传下来的方法,可结果呢?
面对这如同天神震怒般的滔天洪水,一切都是徒劳!
一切都是枉然!
“废物!一群废物!”
孙侍郎猛地挣脱亲兵,状若疯癫,指着下面还在茫然忙碌的民夫,又指着张启明等人,声音凄厉地嘶吼。
“本官让你们修堤!你们就给本官修出这种东西?啊?”
“才刚刚修好啊!连一天都撑不住,朝廷的银子,民夫的性命,就这么被你们糟蹋了?”
“噗通!”
张启明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孙侍郎面前,磕头如捣蒜。
“侍郎大人饶命!饶命啊!”
“非是下官等人不尽力!实乃……实乃天威难测!这洪水……这洪水远超记载,我等……我等所学之法,皆已用尽!皆已用尽啊!”
他涕泪横流,声音哽咽。
“夯土不耐水浸,木桩难抵冲刷,条石亦被暗流掏空根基……大人!传统之法,真的……真的失效了啊!”
“失效了?”
孙侍郎一把揪住张启明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双目赤红,如同要吃人一般。
“圣上的限期就在眼前!你说失效了?那本官拿什么去跟圣上交代?拿你我的脑袋吗?”
张启明被他揪得几乎窒息,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是啊,传统的方法失效了。
可是,除了这些老办法,他们还会什么?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大堤彻底崩溃,让这无边洪水吞噬下游万顷良田,亿兆生灵?
工部上下,此刻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气息。
滔滔黄河水,如同悬在他们头顶的铡刀,随时可能落下。
而来自京都的严旨,更是催命的符咒。
前有天灾,后有君威。
他们被困在了这片泥泞的河滩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传统的智慧和经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他们迫切需要一种奇迹,一种能够真正扼住黄河咽喉的力量。
然而,奇迹在哪里?
孙侍郎松开张启明,颓然地望着那不断扩大裂缝的新堤,又望了望依旧汹涌的河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就在孙侍郎感到天旋地转,绝望几乎要将他吞没之时,那段新修的堤坝,终于在黄河无情的冲刷下,发出了最后的哀鸣。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在无数双惊恐绝望的目光注视下,那段刚刚耗费巨大心血修筑起来的堤段,如同被巨兽啃食过一般,整个垮塌了下去。
浑浊的黄河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挟带着泥沙碎石,咆哮着冲入下游,水势瞬间暴涨,声势骇人。
漫天的尘土和水花飞溅,遮蔽了视线。
堤坝上的民夫和官兵发出一阵惊慌失措的惨叫,许多人躲避不及,被卷入了奔腾的洪水之中。
“完了!”
“彻底完了!”
幸存下来的官员和民夫瘫软在地,眼神呆滞,面如死灰。
孙侍郎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一处堤坝的垮塌,这是工部颜面的扫地,是朝廷权威的崩塌,更是无数无辜百姓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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