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巷尾一栋挂着“静思斋”牌匾的小楼前停下。门是虚掩着的,沈青临轻轻叩了三下。
“进来吧。”一个苍老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墨香和陈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仅靠几盏仿古宫灯照明。四壁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种线装书、卷轴和发黄的文献,地上也堆叠着不少,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一位身形清瘦、穿着深色长衫的老者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后,埋首于一堆古籍之中。他头发花白,稀疏地拢在脑后,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但那双透过老花镜片看向他们的眼睛,却异常锐利,仿佛能洞悉人心。
“古先生,深夜打扰,实在抱歉。”沈青临微微躬身,语气恭敬。
古先生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目光在沈青临和阮白釉身上逡巡片刻,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淡然。“是沈家小子啊,稀客。”他的视线在阮白釉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阮白釉小姐。”沈青临介绍道,“我们遇到了一些关于旧时民俗的困惑,想向您请教。”
“哦?”古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卷,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指了指书桌前两张积满灰尘的木凳,“坐下说吧。能让你们俩深夜造访,想必不是一般的困惑。”
阮白釉小心翼翼地拂去凳子上的浮尘坐下,心中有些忐忑。这位古先生给人的感觉深不可测,仿佛活在另一个时代。
沈青临没有直接拿出那缕青丝,而是谨慎地组织着语言:“古先生,我们想了解一下,在民国时期或者更早的雾港,是否存在一些……嗯,比较特殊的风俗或者说……秘术,会用到人的头发,特别是女性的青丝?”
古先生闻言,浑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青丝……呵呵,问到点子上了。头发,在咱们老祖宗看来,可不单单是身体的一部分。《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它与人的生命本源息息相关。至于用青丝做文章的门道,那可就多了去了。”
他呷了一口手边的浓茶,慢悠悠地说道:“往浅了说,有‘结发夫妻’,取夫妻双方的头发打结,寓意永结同心。也有痴男怨女,剪下自己或对方的一缕青丝,作为信物,寄托相思或怨恨。”
“那……往深了说呢?”阮白釉忍不住追问。
古先生看了她一眼,眼神变得有些幽深:“往深了说,就涉及到一些不为外人道的‘术’了。比如,有些南洋传过来的‘降头术’,或者本土流传的‘魇胜之术’,都会用到事主的毛发。取其发,可知其人,可咒其身。更厉害的,甚至能将人的魂魄锁一部分在头发上,再将这头发与某件器物绑定,使其成为诅咒的媒介,或者……守护的灵引。”
“魂魄……锁在头发上?”阮白釉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不错。”古先生点了点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种术法极为阴毒,通常是怀着极深的怨念才会使用。施术者往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将魂魄碎片与器物绑定,一方面可以使诅咒的力量绵延不绝,祸及后代;另一方面,也意味着施术者自身的一部分,将永远困在那器物之中,不得解脱。”
他的话语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阮白釉和沈青临的心上。如果那缕青丝真的是用这种歹毒的巫术处理过,那么它所连接的,不仅仅是一个诅咒,更是一个被禁锢的、充满怨恨的残魂。
“这种术……在民国时期的雾港常见吗?”沈青临沉声问道。
古先生沉吟片刻,缓缓道:“谈不上常见,但确实存在。尤其是在那些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以及……与洋人有牵扯的某些圈子里。老朽年轻时,曾听闻过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据说当年有些背景复杂的洋商,与本地女子产生纠葛,始乱终弃者有之,因爱生恨者亦有之。其中,似乎就牵扯到类似的邪术,闹出过人命,只是后来都被强压下去了,语焉不详。”
他没有直接提及威廉家族,也没有说出“苏婉”这个名字,但他所描述的情景,却与他们掌握的线索惊人地吻合。
“那……这种绑定了魂魄的青丝,或者说这种诅咒,有解法吗?”阮白釉急切地问道,这个问题似乎触及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某个点。
古先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难。解铃还须系铃人。除非找到施术的源头,了解其怨念所起,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又或者……需要某种特殊的‘契机’。但具体是什么契机,老朽也说不好。这类禁忌之术,大多都已失传,留下的记载也是残缺不全,讳莫如深。”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阮白釉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怜悯?“小姑娘,你似乎对这个很在意?”
阮白釉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含糊道:“只是……觉得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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