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带起一丝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交朋友是这种感觉——不必端着风雨楼掌事的架子,不用斟酌每个字的轻重,就像...就像两柄终于找到契合剑鞘的利剑。
紫嫣的指尖轻轻敲击茶盏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说起来...百草堂那位李当归,是姐姐麾下的将士吧?"
宁芙神色纹丝未动,仿佛方才那个为情所困的女子从未存在过。
她漫不经心地颔首,指尖拂过剑鞘:"嗯。"
"那..."紫嫣忽然凑近,夜合花的香气混着一丝狡黠,"身为下属,深夜携女子在城中游荡..."她故意顿了顿,"将军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咔——"
宁芙掌下的案几突然裂开一道细纹。
她眸中的温度骤然褪去:"确实。"声音冷得能凝出冰碴,"该好生管教。"
紫嫣敏锐地注意到——宁芙这次的怒意与先前截然不同。
先前是带着酸涩的刺痛,此刻却是纯粹的、上位者对违纪者的凛然之怒。
女将军挺直的背脊如剑出鞘,连剑穗上那朵野菊都绷得笔直。
有趣...
紫嫣在心中暗笑。
这位将军倒是很懂得如何切换身份——方才还是为情所困的少女,转眼就能端起将军威仪。
她忽然有些期待,当李当归面对这样一位公私分明的上司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与此同时——
“好!”
演武台另一侧,一声清亮的叫好声传出。
李当归正拍着大腿喝彩。
台上一个使"大小"神力的武者突然缩成芥子大小,对手的长刀劈了个空。
李当归猛地站起身,差点撞翻身后的静姝:"快看!要来了!"
话音刚落,那武者骤然膨胀成丈余高的巨人,一拳将对手轰出擂台。
观众席爆发出震天喝彩,李当归也跟着欢呼。
阳光照在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上,连睫毛都沾着金粉似的亮光。
"呆子。"雀翎在他身侧轻哼一声,灰白瞳孔里却漾着笑意。
她伸手替他拂去肩头不知何时落下的彩绸碎片,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
李当归浑然不觉演武台的另一边有人一直在讨论自己。
他只是兴致勃勃地比划着刚才的招式,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案几上的茶盏。
茶水泼洒间,他慌忙去捞,又带翻了盛点心的碟子。
"你呀..."红绡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胭脂红的袖口轻轻一挥,将即将落地的茶盏稳稳托起,"看个比武也能闹得鸡飞狗跳。"
李当归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很快就在红绡面前展现出一个弟弟的粗心和淳朴。
台上光影变幻,映着他没心没肺的笑脸,与另一边贵宾席上宁芙寒霜笼罩的侧颜形成鲜明对比。
随着峨眉的声音在场地上空回荡:"胜负已定...'大小'...胜..."
百姓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李当归跟着鼓掌,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四下张望:"怪了,白先生他们怎么还没到?"他扭头看向正在收拾茶具的红绡,"红绡姐,你方才说在路上的茶楼看见他们了?"
红绡的指尖一顿,回答道:"嗯,是与一位..."她微微蹙眉,"穿着黑色长袍的人。"
李当归凑近了些:"长什么样?"
"没看清。"红绡摇摇头,银簪上的流苏随着动作轻晃,"只记得..."她突然住口,目光落在李当归身后某处,"那人手上好像缠着绷带..."
一阵突如其来的喝彩声淹没了她后面的话。
紧接着峨眉的声音也再次在场地上空回荡:"请...'剑术'...'嫁梦'...'草木'...'解厄'...准备..."
李当归刚准备继续问,但此时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布靴无意识地碾着地面:"剑术?"
与此同时。
宁芙的寒螭剑"铿"地一声撞在案几上。
她身上的劲装衬得面色愈发冷白,此刻却也惊讶无比:"解厄?"
两人隔着半个演武场,却同时喊出了对方的神力名号,又以同样的姿势僵在原地。
紫嫣的指尖正抚过寒螭剑穗上精致的银丝缠纹,台上的宣告声却让她也手指蓦地一滞。
她眼底闪过一丝锐光——风雨楼的情报明确记载过,百草堂那个看似寻常的药铺小子确实身负神力,好像就是什么“解厄”?
只是从未见他真正施展。
而"剑术"...
紫嫣缓缓抬眸,看向身侧僵立的宁芙。
"剑术"在神力谱系中本是最平凡的一种——不过是让持剑者更易领悟剑道真意。
可落在宁芙身上,却成了令白虎城震颤的传奇。
不是神力成就了宁芙,而是宁芙让这平庸的神力绽放出绝世锋芒。
她忽然想起云想容的评价:"有些人本身就是利剑,所谓神力,不过锦上添花。"
此时紫嫣凤眸微眯地观察着宁芙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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