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最后一笔,他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窗外的暮色不知何时已漫进书房,将案头的草药图谱染成暖金色。那些被反复描摹的叶片、被仔细标注的性味,此刻仿佛都化作跳动的生命,在即将降临的夜色中舒展脉络,散发着清苦而芬芳的药香。
日头渐渐西斜,鎏金般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上投下菱形光影,又一寸寸挪移着爬上张思贞的青布长衫。他却浑然不觉,脖颈因长时间低垂而微微发酸,目光却牢牢钉在《本草纲目》“忍冬藤” 的条目上。书页边缘被翻得卷起毛边,墨色批注与朱笔圈点交错,像是一场知识的战场。
“忍冬藤,味甘,性寒,主热毒痈肿……” 他轻声念出书中记载,喉结随着字句滚动。记忆突然翻涌,三个月前邻村李婶颤巍巍递来的粗陶碗仿佛就在眼前 —— 浑浊的汤汁里漂浮着青绿的忍冬藤,李婶喝下后却腹痛如绞,泻得浑身脱力。此刻书中的文字与现实的病例在脑海中激烈碰撞,他抓起案头的狼毫,笔尖悬在空白处不住颤抖,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小小的圆点。
“定是忽略了炮制之法!” 他猛地拍案,震得镇纸下的草药草图都跟着一颤。想起苏瑶整理药柜时说过 “生熟异治,不可不察”,他立刻抽出《炮炙大法》,泛黄的书页在指尖飞速翻动。当看到 “忍冬藤需经九蒸九晒,方减其寒” 的记载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在迷雾中窥见一丝天光。笔尖终于落下,力道之大几乎要戳破纸张:“生者寒凉,炙后性温,需依症施用。” 字迹比先前歪斜许多,却带着破茧而出的酣畅。
当最后一缕阳光掠过 “益母草” 的图谱时,余晖将那株描绘细致的草药染成琥珀色。前厅的喧闹声不知何时已渐渐平息,只剩下更夫梆子声从远处隐约传来。张思贞揉着发酸的肩膀起身,这才发现宣纸上密密麻麻画满草药图 —— 紫苏的锯齿叶、人参的掌状复叶、当归的羽状分裂…… 每一幅都标注着性味、归经,有的还旁注着医馆里患者的实际病例。
晚风穿窗而入,带着远处荷塘的清香,翻动着案头的纸张。沙沙声响中,那些形态各异的草药仿佛都活了过来,紫苏叶舒展着绒毛,忍冬藤缠绕着向上攀爬,益母草的穗状花序轻轻摇曳。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清苦而芬芳的药香里,似乎还混着白日里患者身上的汗味、药罐沸腾的蒸汽味,以及苏瑶熬煮的安神汤药香。
而在这之前的中午时分,医馆内早已被喧闹填满。问诊声、抓药声、药杵撞击药臼的咚咚声此起彼伏,如同一首嘈杂却充满生机的市井乐章。张思贞坐在书房里,隔着雕花木门,都能听见苏瑶温柔询问患者症状的声音,以及老大夫沉稳开方的语调。偶尔还会传来孩童害怕喝药的哭闹,混着家长轻声的哄劝。
这些声音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他心上。他望着书架上那套翻旧的《伤寒杂病论》,想起昨日来求医的那个咳血少年,苍白的嘴唇和充满希冀的眼神。“一定要尽快掌握更多医学知识。” 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窗外的日头正烈,蝉鸣聒噪,他却再次埋头于医书,书页翻动声与外面的喧闹声交织,在闷热的空气里酝酿着求知的渴望。汗水顺着额角滑进衣领,他浑然不觉,只专注地在泛黄的纸页间寻找着济世良方。
傍晚,夕阳如融化的金箔般顺着窗棂的雕花缝隙流淌进来,将整个书房浸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悬在梁间的艾草串被余晖镀上金边,影子在墙面摇曳,仿佛无数细长的手指在轻轻舞动。张思贞的睫毛上也落了层细碎的光,他终于缓缓合上早已被翻得卷边的医书,牛皮封面上 “本草纲目” 四个字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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