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而复生,有人欢喜有人忧,尤其是还带回了戎狄的受降书。
大晋和戎狄打了近百年,期间也曾休战过,可始终是昌惠帝心里的一根刺。
如今,这根刺算是被戚家给拔了下来。
大殿上,那位异域皇子并没有受降者的卑微,妖冶俊美的脸上,带着笑意,打量殿内的官员,悠闲地仿佛是来闲逛。
但他面对昌惠帝,却有了几分虔诚的尊重。
此一战结束,失陷的城池收复回来,北境百姓至少百年会在太平中度过。
只是戚修凛伤势不轻,整个人清瘦了不少,期间也未曾休养,便是昌惠帝和太妃,也没有多留他说话。
昌惠帝感慨之余,觉得愧疚,遣了几个御医随他一起回府。
再一想到之前那些弹劾戚家的官员,昌惠帝脸色沉翳,“把那几个官员,给朕押进大理寺,好好给朕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挑拨离间!”
而这一切对于戚修凛而言,掀不起半点波澜。
他漆黑的眸子,星火一闪,便又死寂下去。
还有半月就要到年关,国公府还沉浸在伤痛中,家中的两位长辈也总是闭门不出。
罗氏不顾闲言碎语,住进了国公府,悉心照顾卿欢,甚至被承安侯以休妻为挟,也是置之不理。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来疼。
炖好了汤药,端到榻前时,罗氏又看到被褥中那张瘦削苍白的脸。
日前的风寒,让她一下子低沉了许多,但好在人已经清醒了。
“娘,我没事了,等会儿我让侍卫送您回去。”她咳了几声,复又让秋兰去唤了李怀。
罗氏也不说话,便是打定了主意不走。
半刻之后,李怀入了厢房,隔着屏风回禀北境的战事,“平日的话,信件七八日就能送到,如今有战事,只怕会拖延几日,不过侧夫人放心,眼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卿欢这些日子,人前镇定,但每每提及北境,心都被揪成一团。
然而再难过也得打起精神应付。
晌午之后,她吃了药又有些昏沉,迷迷糊糊的听到关窗的声音,院子里似乎有人说话,离得远,好像梦魇了。
有人进门,有人出门,来来回回,她烦躁的皱眉,呓语轻斥。
那帘子缓缓挑开,高大健壮的身躯遮住了亮光,将她瘦瘦的一团拢在了暗影里。
好像有人,在摸她的脸,掌心粗粝,刮擦着她细腻的皮肤。
很长一段时间,卿欢总是做着这样的梦,她看到戚修凛回来了,也是这般,用手抚摸她的脸。
她仍以为的假的,闭着眼,心口酸的难受,默默地流了两行泪。
那只手顿住,随后擦过她眼角。
卿欢怔愣,缓缓地掀开眼皮,对上熟悉的漆黑眸子。
“我真是累了,大白日居然还能梦到你……”
可这种际遇不是每日都有。
她抓住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你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为什么也不让人送信回来,你知道这段时日,我很害怕,婆母伤心至晕,祖母身体也不好,苏……还有人胡搅蛮缠非要嫁给你。”
“是你非要我入府,我开始是只想离你远远地,你把我拉进浑水里,怎么能又把人丢弃了。”
说到伤心处,抑制不住又要哭。
门外,秋兰和瓶儿抓耳挠腮,罗氏抹了眼角的泪意。
日光明媚,那屋里一对儿,应该有不少话要说。
半个时辰前,宫里来人,说是世子回来了。
戚夫人和太夫人皆不敢相信,待见到宗权,才痛哭不止。
闭门说了大半日的话,戚修凛才从慈念堂离开。
门外的徐灵君和苏绮莹倒是等了许久,他一眼未看,越过两人直接去了栖云院。
她们两人倒像个衬托别人的笑话。
便是被当众打脸,也不过如此。
半个时辰后,戚修凛便拥住了日夜思念的人儿,他从未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般满足畅快。
他往前的二十余年里,战场上数经生死,不曾丝毫惧怕,但在北境这次,他生死之际,遗憾丛生。
这遗憾,皆是牵系着眼前哭红了眼的卿欢。
“别怕。”他把人抱到了怀里,吻她发顶,柔声宽慰。
卿欢初时没注意,伸臂圈住他腰身,将脸埋进他胸膛,泪水打湿了他身上的单薄长衫。
温的,热的,还有股草药味。
她才茫然从他怀里抬首,“你是热的……”
戚修凛低头,觉得她这样傻乎乎的,可爱极了,“热的,活的。”
这样的对话,有些啼笑皆非。
卿欢犹带着泪痕,不可置信的抬手想摸一摸他的脸。
他便主动地低下头,让她的手顺利的贴过来。
只是看到她腕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眸光一沉,暂压下眼底的杀意。
“你,你没有死?”卿欢一遍遍的确认,听他的心跳,拉开他衣襟,手去摸一寸寸紧致硬实的肌肉。
最后掐了自己一把。
疼的,她才动了动嘴皮子,呢喃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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