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画舫的琵琶声，飘飘渺渺像是隔了层纱。

困意便在这池水中漫上来。

蝉鸣声渐渐远了，方青青恍惚看见自己站在云海之上。脚下烟涛微茫，忽有金光破开九重云霄，十二重鲛绡广袖迤逦如霞，玉带当风扬起时，万千星子顺着银线滚落。

那背影华美得令她眼眶发烫，金丝绣成的重明鸟在衣摆振翅欲飞，衔着的明珠流转着七彩光晕。

"锵！"

云中突然传来编钟轰鸣，那身影微微侧首。方青青看见垂落在腰间的璎珞串突然迸发炽白光芒，每颗玉髓都映出不同的天地——有沧海化作桑田，有城池变作荒冢，最后定格在燃烧的宫阙。

玄女回眸的刹那，额间火纹轰然炸开，她甚至来不及看清神祗的面容，只觉得双目刺痛如被金针刺穿。

漫天紫藤花瓣簌簌而落，却在触及水面时化作青烟。

她死死攥住颈间祖传的蟠螭玉坠，那向来温润的古玉此刻烫得惊人，隔着轻纱糯裙都能看见胸口透出的红光。

琵琶声不知何时停了。方青青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指尖，发现指甲缝里不知何时渗进了金粉，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醒醒！"

林晓晓用毛巾擦拭着手臂上的水珠，“我们回去睡觉吧，这里有蚊子。”方青青猛地从躺椅上弹起，后背撞得竹椅几乎翻倒。

池面倒映着她如云朵般蓬松的长卷发，额角黏着的花瓣正在慢慢蜷曲焦枯，发出细微的哔啵声。

“好”，方青青盯着水面。方才梦中玄女玉带上的星图，此刻正在池底若隐若现。

凌晨两点的豪华套房，对梦中的神女背影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方青青突然从宽大的床上鲤鱼打挺："晓晓！我们去扫荡海鲜市场吧！"她今晚可不想再做奇怪的梦了。

林晓晓揉着惺忪睡眼摸手机："你海鲜中毒了？这个点市场早关……"话音未落就被朋友圈九宫格击中——本地导游刚发了深夜赶海的肥美龙虾。

凌晨三点的三亚湾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像一块沉在水底的翡翠，方青青赤脚踩在沁凉的沙滩上，海浪推着月光漫过脚背，她举着强光手电筒往潮水退却的方向晃了晃，光束里突然闪过几星蓝莹莹的光点。

"晓晓快看！"她拽着好友的防水裤管往浅水洼冲去，塑料桶里的铲子铁钳叮当作响。

林晓晓踉跄着扶正头顶的探照灯——刚买的赶海套装里这顶带摄像功能的头灯最得她心意，此刻夜视镜头里正映出方青青蹲成团的背影。

潮间带残留的水坑里躺着枚手掌大的珍珠贝，贝壳边缘泛着幽幽磷光。

方青青的金属钳刚要落下，贝壳突然喷出一道水箭，吓得她跌坐在海水里。

"是月亮贝！"林晓晓举着手机百科页面凑过来，"它喷水是在呼吸哎！"两人头顶的灯光交错晃动，惊起礁石缝里几只沙蟹，举着大鳌横冲直撞地窜进月光照不到的暗处。

潮水退得比预想中快，露出大片覆着海藻的礁盘。

方青青学着短视频里教的技巧翻动石块，突然感觉指腹触到团滑腻的东西。

"海参！活的！"她捏着那根褐色软柱体尖叫，黏糊糊的触感让林晓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装海鲜的塑料桶很快热闹起来：挥鳌示威的面包蟹、缩成石头的将军帽、拖着银尾的弹涂鱼，还有只误入水坑的蓝环章鱼，被林晓晓用镊子小心夹回深水区。

"那边有东西在冒泡！"林晓晓突然指向十米外的沙地。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跑过去，只见沙滩上鼓起个小土包，细密的水泡正从沙粒间汩汨涌出。

方青青抄起铲子开挖，第三铲下去铲头撞上硬物，扒开湿沙竟是个脸盆大的猫眼螺。受惊的螺肉"滋"地缩进壳内，喷出的水柱把林晓晓的刘海浇个透湿。

方青青的浅紫色碎花防晒衣被夜风吹得鼓鼓的，像是突然冒出来的牵牛花苞。林晓晓提着塑料桶跟在后头，鹅黄色碎花衣摆扫过沙滩，留下贝壳状的褶皱。

"青青你慢点！"林晓晓的夜光手电筒在礁石上画着圈，光束里突然跃起几粒银星——原来是受的虾。

她们同时屏住呼，看着那些发着蓝光的小生物在浪沫里跳华尔兹，碎衣袖扫过潮湿的岩石，蹭上几点荧荧发亮的浮游生物。

潮水退得比想象中更远，露出布满孔洞的黑色玄武岩。方青青的橡胶凉鞋突然陷进泥沙，"哎呀"还没出口，就感觉有东西擦着脚背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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