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路灯在水洼里碎成千万个世界。
轮椅碾过积水时,瑞萨盯着前方那个与自己有着相同轮廓的背影。
林凯转身的刹那,蓬勃的生命力几乎刺伤他的眼睛——那是久病之人永远无法拥有的光彩。
"落户需要三样东西。"瑞萨声音很轻,"出生证、父母身份证、户口本。"
月霞推轮椅的手一紧:"你觉得他能拿出哪样?"
林凯摊开沾着雨水的手掌:"我连脐带都没有。"他歪头的角度和瑞萨分毫不差,"要不把我塞回子宫重来一次?"
"闭嘴。"月霞的白眼在镜片后闪光,"当黑户又不会死。"
瑞萨突然想起医院里那些加密档案——银浊感染者的特殊身份编码在服务器里幽幽发亮。
"有特殊通道。"他腕间银纹一闪而逝,"熵浊事件后的应急系统。"
林凯的眼睛骤然亮得骇人:"你要给我造假?"
"是申报。"瑞萨皱眉后退,轮椅撞上月霞的膝盖。
她正仰头看着五楼窗口的灯光,睫毛上沾着细碎雨珠。
电梯里的镜子映出三个扭曲人影。
林凯闻到月霞发间的柑橘香,视线不受控地滑向她领口若隐若现的褐色小痣。
胸腔里陌生的灼热感让他手指发颤——这具身体对"妹妹"的反应,远比记忆碎片里的情感更原始暴烈。
为什么本体能如此克制?
钥匙转动声惊醒了他的恍惚。
玄关镜里,林凯看到自己潮湿的眼睛,和身后那张没有他的全家福——樱花树下,年幼的月霞和尚未坐轮椅的瑞萨笑得刺眼。
"人造人也会发呆?"月霞甩来的拖鞋砸在他胸口,带着新塑料和柑橘的混合气息。林凯突然笑起来,虎牙比瑞萨的更尖。
客厅里瑞萨打翻了水杯。银色纹路在他手背惊慌游走:"你...困扰自己的存在形式吗?"
赤脚踩上地板的凉意让林凯想起被灌入记忆时的冰冷触感——瑞萨摔下轮椅的崩溃,月霞夜半哭泣时颤抖的肩膀,全都浸泡在银色溶液里。
"亮塞了太多东西进来。"他指尖无意识敲击窗棂,"包括我无法理解的情感。"
水壶尖啸声中,月霞透过蒸汽看向客厅。两个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剪影——林凯像新生的白桦,瑞萨似雷劈的老树。
"比如对月霞的——"
"够了!"轮椅猛地撞上茶几。月霞冲来扶住摇晃的咖啡杯,发梢扫过林凯鼻尖的刹那,他喉咙发紧。
瑞萨指尖在杯沿画圈:"明天找陈医生办特殊身份。"
林凯盯着月霞吞咽咖啡时跳动的颈动脉,突然理解了:瑞萨的克制源于二十三年朝夕相处的熟稔,而自己正被新生躯体的原始冲动烧得理智全无。
"我睡沙发?"他仓促移开视线。
"难道和哥哥挤一张床?"
瑞萨呛住的咳嗽声中,她俯身拍背的姿势让睡袍领口滑下一寸。
雨更大了。
三个人的心事在黑暗中静静发酵。
"沙发太短了。"月霞突然出声,手指向走廊尽头,"杂物间有张行军床。"
林凯挑眉:"除了主卧原来还有一张床。"
"父亲留下的。"瑞萨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带着几分疲惫。
月霞已经转身走向储物间,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声响。
林凯跟上去,看见她用力推开堆满纸箱的门。
灰尘在灯光下起舞,一张折叠床靠在墙角,上面堆着几个围棋奖杯。
"哥哥的收藏。"月霞把奖杯一个个搬到地上,金属碰撞声在夜里格外清脆,"将就睡吧。"
林凯的手指擦过床架上的薄灰:"你们对'人造人'都这么放心?"
月霞的背影僵了一瞬。
她没回头,只是把备用毛巾重重扔在床上:"反正你连咖啡都喝不惯,大概也不会偷东西。"
关门声响起后,林凯躺在行军床上,听见隔壁主卧传来轮椅转动的细微声响。他
盯着天花板的裂缝,突然意识到——这张床的位置,正好能同时听见两个卧室的动静。
林凯别过脸不去看那道月牙形疤痕,胸口酸胀的刺痛不知是嫉妒她能触碰瑞萨,还是嫉妒瑞萨能被她触碰。
浴室镜子上的雾气被抹开,锁骨下的银色钥匙印记正在发烫。
水流声掩盖了门外月霞徘徊的脚步声。
等他出来时,客厅只剩夜灯和床头柜上的牛奶。
便利贴上的字迹潦草:「别多想,明天办证。」最后那个句号戳破了纸面。
卧室里,瑞萨的电脑屏幕亮着申报界面。
杂物间门外,月霞的指尖悬在门板前,睡袍口袋里藏着十五岁的瑞萨在梧桐树下推开什么的照片。
他拥有哥哥的记忆,应该有哥哥的顾虑...
雨更大了。
三个人的心事在黑暗中静静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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