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王伦拜见萧总督!"
王伦的声音在总督府大堂内回荡,他双膝重重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额头几乎触地。大堂两侧的烛火微微摇曳,在他深蓝色的官袍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能清晰感受到膝盖传来的刺痛,却不敢有丝毫动弹。
萧如薰高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鎏金烛台的光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青玉扳指,目光如刀般审视着下方跪伏的身影。堂内静得可怕,只有更漏滴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足足半刻钟过去,萧如薰才假意地"哎呀"一声,慢条斯理地起身。他的云纹官靴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步步走到王伦面前。
"王长史何须如此?"萧如薰虚扶一把,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惊讶,"你乃晋王府长史,与本督并无隶属关系,这般大礼,本官愧不敢当啊!"
王伦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心中暗骂:"这老狐狸明知故问!"脸上却堆满谄媚的笑容,连声道:"萧侯爷乃当世第一名将!远的且不说,单是这次太原之战,公事上保境安民,私事上更是救了阖城百姓性命。家母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下官这一拜,实在不足以表达感激之情!"
说着又要下拜,萧如薰这次倒是及时拦住了。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拍了拍王伦的肩膀:"王长史果然深明大义。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懂事,本督何至于日夜操劳?来人,上茶!"
侍从立刻端上描金茶具。王伦双手接过茶盏时,故意让指尖微微发抖,显得诚惶诚恐。他小心地抿了一口,顿时露出陶醉神色:"好茶!这莫非是武夷山的大红袍?"
萧如薰挑眉:"王长史好眼力。"
"下官哪有什么眼力,"王伦放下茶盏,搓着手笑道,"不过是有幸在王爷府上尝过一回。这等贡茶,寻常人一辈子都难见着啊!"
两人虚与委蛇地寒暄片刻,萧如薰忽然轻咳两声,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不知今日王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啊?"
王伦立刻站起身,目光闪烁地看了眼侍立在侧的王二。待萧如薰挥手示意王二退下后,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求萧大人救救我家殿下!"
这一声带着哭腔,在空旷的大堂内格外刺耳。萧如薰眯起眼睛,故作惊讶:"王长史这是何故?晋王殿下乃天潢贵胄,何须本官相救?"
王伦抬起头时,眼中已噙着泪水:"晋王殿下年少气盛,多有得罪之处。但念在他是太祖皇帝嫡系血脉,还请大人高抬贵手!"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份请柬,双手高举过头,"这是殿下的拜帖..."
萧如薰看都不看那拜贴,反而踱步到窗前,望着院中盛放的海棠,悠悠道:"哦?晋王殿下何罪之有?"
王伦喉结滚动,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作为晋王府长史,公然指认主上罪名是大不敬。但想到晋王暴怒时扭曲的面容,他咬了咬牙:"晋王府...这两百年来在山西圈地逾制,确实...确实触犯了大明律例..."
话未说完,萧如薰突然转身,官袍带起一阵风,吓得王伦一个激灵。
"王长史慎言!"萧如薰声音陡然转冷,"诽谤宗亲可是重罪。"
王伦连连叩首,额头已经泛红:"下官不敢妄言!殿下自知有错,特命下官恭请侯爷过府一叙。只要侯爷能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晋王府上下愿结草衔环以报!"
堂内再次陷入沉寂。萧如薰背着手,目光落在王伦颤抖的官袍下摆上。窗外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瓣飘落,有几片穿过窗棂,落在王伦身旁,红得刺眼。
“既然如此,也罢!本督就见一见吧!”
………………
"落轿——"
王二洪亮的嗓音穿透了晋王府前的喧嚣。四名精壮的轿夫同时屈膝,将描金绣凤的官轿稳稳落在青石板上。轿帘掀起的瞬间,初夏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萧如薰的蟒袍玉带上,金线刺绣反射出细碎的光芒。
萧如薰刚踏出轿门,便见晋王朱敏淳已疾步迎至阶前。这位往日倨傲的藩王今日竟穿着素净的靛蓝直缀,连平日的金冠都换成了乌木簪子。他脸上堆满笑容,眼角挤出几道细纹,活像个市井中迎来送往的商铺掌柜。
"下官见过王爷!"萧如薰作势要行大礼,袍角刚触及地面,腰间玉带便与青玉佩饰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刻意将动作放得缓慢——既全了礼数,又给足了对方阻拦的时间。
果然朱敏淳箭步上前,双手虚托住萧如薰的手肘:"萧侯太过客气!"他指尖微微发颤,掌心沁着冷汗,生怕这位杀伐决断的总督真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下去。街角几个探头探脑的百姓已经踮起了脚尖,更远处还有巡按衙门的差役在假装整理腰刀。
萧如薰顺势起身,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故意提高声调:"王爷亲自相迎,折煞下官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